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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衍的杯子里也是红酒,与家人碰杯后,大家动筷。

周俏对黎衍的表现非常满意,他虽然没怎么说话,但神色一直平静,没有任何发火的征兆,周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一些。

大家都夸周俏做菜做得好,尤其是宋桦,指着那道剁椒鱼头对沈春燕说:“这鱼头辣得可真够带劲的,你也学学,别每次做都是鱼头豆腐汤,太没滋没味了。”

沈春燕不乐意了:“辣菜我不会!你要吃你自己做!”

宋桦“啧”了一声:“我要会做我早做了!我这不是不会嘛。”

沈春燕问宋晋阳:“晋阳你评评理,阿姨做的鱼头汤不好吃吗?”

宋晋阳慢条斯理地说:“鱼头豆腐汤有它特有的鲜味,剁椒鱼头呢,又有它的香辣爽劲,各有千秋,不好比。”

沈春燕眉开眼笑:“还是你会说话,你爸就该跟你学学。”

宋晋阳对着沈春燕举杯:“阿姨,来,我敬您一杯,吃您做的饭也有十年了,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没少惹您生气,您别和我计较。现在我和黎衍都大了,虽然我不喊您妈,但心里是怎么对您的,您该知道,话不多说,我干了,您随意。”

“傻孩子,你说什么呀。”

沈春燕眼圈都红了,两人碰杯,宋晋阳一饮而尽,沈春燕抿了一口酒后,向黎衍看过去。

黎衍神色极为复杂,知道这是宋晋阳给的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俩关系破冰。

可今时不同往日,黎衍知道自己心里的结在哪里,如果他健健康康、工作顺利,他和宋晋阳的关系早就缓和了。可他现在混成这么一副鬼样,接了宋晋阳的话,就像是接了他的施舍和怜悯,实在过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

和好的前提是平等,但他们永远都没法平等了。

大家都在看黎衍,气氛沉默又尴尬。

宋桦看不过去轻轻咳嗽一声,刚想开口,周俏说话了:“妈妈,叔叔,晋阳哥哥还有小颂姐姐,我代阿衍说两句吧。很多事其实阿衍心里都明白的,他就是没说而已,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用搞得这么煽情啦。总之我向你们保证,我和阿衍会好好过日子的,他的臭脾气啊,我来改。”

说着,她右手牵过黎衍的左手,握紧,手指还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黎衍猛地转头看着她,周俏左手已经举起杯子,笑着说:“我和阿衍一起敬大家一杯,祝妈妈和叔叔身体健康,晋阳哥哥和小颂姐姐甜甜蜜蜜,咱们家呀,家和万事兴!”

她的右手手指又抠了一下黎衍的左手掌心,他回过神来,右手也举起了杯子,做了个总结发言:“干杯。”

宋桦紧跟着说了两句吉祥话,六只杯子立刻都举了起来,叮叮咚咚地碰在一起。

后来的话题渐渐变得轻松,宋晋阳说起自己和杨瑾颂的相识经过,说得眉飞色舞。

“……我同事在酒吧碰到熟人,就是她的闺蜜,我们就凑一块儿玩真心话大冒险。她的朋友喊她‘小颂’,我的同事喊我也是‘小宋’,她们一喊,我就应,一喊我就应,后来她就不高兴了,坐我边上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我说我本来就姓宋啊!她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说‘宋晋阳’,你们猜她说什么?”

宋桦和沈春燕明显听过这个故事,笑而不语,只有周俏急吼吼地追问:“说什么?”

“她说。”宋晋阳打个响指,捏着嗓子学女生说话,“‘你是想追我吧?连我名字都问到了?你好无聊啊!’哈哈哈哈哈……”

周俏也跟着大笑起来,黎衍转过头,低笑了一声。

杨瑾颂羞得把脸埋在了宋晋阳肩窝里,宋晋阳拍拍她的背,说:“我当时想,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够了啊!”杨瑾颂都快要气死了。

沈春燕酒量不行,这时候脸颊泛红,开始给周俏和杨瑾颂讲两个男生上高中时的糗事。

“晋阳十六岁的时候,已经跟着他这个糊涂老爹有一顿没一顿地过了好些年,身高才1米68,105斤,瘦得跟个猴儿似的,还不肯吃饭,把我给急的呦!”沈春燕自己想起都觉得好笑,“我就跟他讲,你看看黎衍吧,黎衍从小吃我做的饭,都快1米8了,你难道不想长个子吗?”

“后来他每顿都要吃两大碗米饭,天天去篮球场摸高,个头终于开始蹭蹭地窜,裤子没穿俩月就得换,隔段时间就来问我,阿姨,黎衍现在多高?这小子,做梦都想比阿衍高呢!”

杨瑾颂听得津津有味,问:“那后来超过了吗?”

周俏在心里笃定地回答:没有。

沈春燕笑得得意,摇摇手指:“还是没超过哦,哈哈。”

宋晋阳不满地叫起来:“阿姨,求您别揭我老底啦!”

黎衍没有参与这个话题,沈春燕有些醉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很多过去的事现在讲来会刺痛黎衍。好在黎衍自己也没那么在意,就像周俏说的,他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说话要是还顾虑这个顾虑那个,那也太累了。

也许还因为,他自己也喝多了吧,听到他和宋晋阳曾经做过的脑残事,黎衍甚至笑了几声,腰背懒懒地靠在轮椅靠背上,左手依旧和周俏的右手牵在一起,掌心传来她指尖的温度,痒兮兮的,不太习惯,却又舍不得放开。

一顿饭吃完,沈春燕帮周俏收拾了餐桌,周俏洗完碗,其余四人就提出要离开了。

这顿晚餐进行得非常顺利,甚至可说有点温馨,周俏站在门口向他们挥手道别时,心里满满的都是自豪。

从早到晚忙了一天,关上门后,周俏终于感觉到了一阵疲惫,回头看了黎衍一眼,笑道:“圆满结束。”

黎衍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俏在餐桌边坐下,拿过沈春燕留下的一盒喜糖,打开看。

黎衍抬起头来,看着她的动作。

每盒喜糖有六颗,红枣、棉花糖、水果糖和话梅糖各一颗,外加两颗费列罗。周俏拆了一颗费列罗吃,唔……味道真不错,比她买的巧克力好吃多了。

周俏把剩下那颗费列罗递给黎衍:“吃吗?”

她满心以为黎衍会接过的,谁知他竟然说:“不吃。”

“哦。”周俏收回手,并不在意,“你不喜欢吃巧克力吗?”

黎衍抿着嘴唇,冷冷地看着她。

周俏觉得他很奇怪,吃饭时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餐桌上已经空了,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前的喧闹在客人离开后全部散尽,连醉意也渐渐消失,黎衍此刻已经冷静下来。

刚才的气氛太融洽了,融洽到都令他失去了思考能力,现在神智一点一点清醒,他记起了女孩子纤巧柔软的手在自己掌心的感觉,是温暖的,也带着刺痛。

不能再放任下去。

“周俏。”他叫她。

周俏又吃了一颗棉花糖,抬起头:“嗯?”

“刚才的事我没和你计较,现在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说清楚。”黎衍脸色严峻地看着她。

周俏有些迷茫:“什么说清楚?”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黎衍一字一句地说,“不要再做莫名其妙的事情,不要再许下不可能会实现的诺言,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希望你时刻谨记,不要太入戏。”

周俏的脸瞬间变白,又迅速地漫上了一层红。

黎衍说完,就转动轮椅回了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留下周俏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厅。

她又拆了一颗水果糖吃进嘴里,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

她的确是太入戏了。

肆无忌惮,得意忘形。

却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一出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