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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实可恨可恶。

幕后之人给他下这种阴损之药,显然是为了绊住他,让他无法待在宴席上。

绊住他,有什么好处?

是针对皇帝,还是针对袁放。

针对皇帝不大可能,毕竟昨日另有人贴身随护皇帝,除了殿前司,还有兵马司和锦衣卫在,只绊住一个他,危及不到皇帝性命。

而且眼下猎苑一片平静,也不像出了大事的样子。

难道是针对袁放?

谢琅越想越不安,套上外袍,迅速往营地方向而去。蟒服一共两层,里袍显然有些湿,谢琅一时也闹不清,究竟是在溪边放了一夜,被露水打湿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谢琅的帐篷离御帐不远。

已近卯时,起得早的官员已经三三两两出帐活动。

营地里一片平静,几列玄虎卫来往巡逻,见了谢琅,纷纷行礼,谢琅心头困惑更盛,径直回了帐,雍临先跳起迎上来:“世子爷!”

“袁放呢?”

“还在麻袋里。”

紧绷的心弦骤然松下,谢琅在椅中坐了,揉了揉额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昨夜可有什么异动?”

“属下一直待在帐中,没听见什么大动静,对了,昨日晚宴,雍王半道离席,去山中狩猎,似乎不慎坠马受了伤,今日怕不能参加狩猎了。”

“雍王?”

“是,听外头守卫说,昨夜宴席结束,雍王仍迟迟不归,陛下担心,原本要命锦衣卫进山寻找,还好雍王府的侍从及时将雍王带了回来。”

“再无其他事了么?”

“没有。”

雍临看谢琅脸色不好,忍不住问:“昨夜世子爷去了何处?袁二公子还在这儿,您要再不回来,属下恐怕得亲自出去找了。”

谢琅还未吭声,曹德海声音在外头响起。

“世子可在帐中?陛下召见呢。”

谢琅只得起身迎出去,和曹德海见过礼,说稍后换身衣袍便至。

说完话,余光往御帐方向不经意一瞥,视线忽然顿住。

紧挨着御帐的,就是凤阁三位座主的营帐。

此刻,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属于次辅顾凌洲的帐篷前,怀中抱着几册文书,与两名司吏低声嘱咐着什么。

两名司吏垂首恭听。

少年郎一身褚色骑射服,腰悬代表七品御史身份的银鱼袋,容色翩翩,神采奕奕,乌眸在朝阳映照下格外明亮,看起来俨然是饱睡了一夜的模样。

等两名司吏退下,谢琅腿立刻转变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卫瑾瑜自然也看到了谢琅。

见人走过来,不动声色抬眼,上上下下打量对方片刻,嘴角轻一挑:“谢指挥有何见教?”

谢琅目光沉沉。

好一会儿,道:“还装。”

“昨夜是你,对不对?”

卫瑾瑜露出不解神色。

“什么意思?”

谢琅打量着卫瑾瑜身上的骑射服。

正是昨夜晚宴上穿的褚色那件,干净平整,没有一点杂乱痕迹,更无一点水痕。骑射服材质比绸袍厚重,如果浸透了水,这样的时节,一夜功夫根本不可能干得这么快。

难道真的不是这人?

这个认知,令谢琅陷入前所未有的烦躁。

“手伸出来。”

他忽咬牙说。

卫瑾瑜冷冷道:“谢指挥心情不好,也自该去寻那个让你心情不爽的人发泄,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说完,抱起文书,转身径直往顾凌洲营帐内走去。

谢琅立在原地,死盯着那道身影,见对方行动如常,步履如常,越发头疼恍惚。

难道真的是他的错觉?

天盛帝召见自然是为了今日春狩的事。

谢琅一一回禀了细节,说到一半,曹德海领着一名御医进来了。

天盛帝便皱眉问:“怎么,雍王还是不让御医看伤?”

曹德海叹道:“殿下说,他只是轻微小伤,已经让雍王府的府医处理过伤口,没有大碍,不敢惊动君父。殿下还说自己学艺不精,昨夜没能给陛下猎到那只梅花鹿,请陛下宽恕他的罪过。”

天盛帝转动着佛珠。

“既无大碍,便由他去吧。”

“待会儿把朕这里那两根千年老参给他送去,让他好生将养。”

曹德海应是。

谢琅在一边听着,想,这位皇帝,对喜怒无常、行事暴虐的雍王萧楚桓倒是疼爱得紧。

他依稀记得,上一世雍王赵王争夺东宫之位,双方斗得两败俱伤,纵然雍王萧楚桓背地里做了很多不法勾当,证据确凿,这位皇帝依旧没舍得将这个儿子杀了,而是圈禁在冷宫,派锦衣卫亲自看顾着,最后引火自焚时,也是带了这个儿子一道。

回了帐,袁放已悠悠转醒。

“唯慎,你放开我!”

发觉自己的手脚被捆绑着,袁放立刻挣扎起来。

谢琅道:“帮你可以,但你必须听我的。”

袁放眼里充满不信任:“你打算如何帮我?”

谢琅便道:“今日春狩,拔得头筹者,能得到一个额外恩典。有我在,这头筹没有第二个人能得,届时,我会请求陛下,允你御前陈情。”

这嚣张之言,若换做其他人说,可能是狂妄自大。然便是袁放,也知道谢琅有这个底气说。

他双目骤然焕发光亮:“当真?”

“骗你作甚。”

“眼下我是可以放你出去,但你扪心自问,你能全须全尾冲到陛下面前么?”

袁放自然知道贸然行事只有死路一条。

之前只因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以卵击石,如今既有万全之策,他自愿意听从。

叹道:“唯慎,昨日我说了许多糊涂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琅拍拍他肩。

“都是兄弟,我不会介意,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

等出了帐,雍临问谢琅:“世子真打算替袁二公子讨这个恩典么?”

谢琅却摇头。

“骗他的。”

雍临一愣。

谢琅负袖而立,眉目透着冷酷:“狩猎马上开始,不这么说,他怎会老实待在帐中。待会儿你往茶水里放些迷药,喂他喝下,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雍临应是,忽然想到一事:“对了,昨夜三公子来帐中找过世子。”

谢琅立刻问:“何时?”

“就晚宴还在进行的时候,具体时辰,属下倒记不清了。”

“他可说何事?”

“就问世子在不在帐中,说是一桩小事,世子不在就算了。”

谢琅眼睛一眯,若有所思。

辰时,天盛帝率领百官进行了简单的祭神仪式后,便宣布春狩正式开始。

这类游猎活动,历来是皇子和武将们大展身手的绝佳机会,文官们则重在参与,图个气氛,猎几只野鸡野兔意思意思就行,实在行动不便的,可以留在营地里休息。

然而连天盛帝和三位座主都换上骑装,亲自下场狩猎,共襄盛事,除了年纪老迈实在走不动的,没人敢真的待在帐子里躲清闲。

由于雍王萧楚桓坠马受伤,没法参赛,赵王萧楚珏今日格外精神抖擞,特意让家将带了几只彪壮猎犬紧随在侧,显然要在天盛帝面前极力表现一番。

其他人基本上是自由结组。

苏文卿、孟尧、魏惊春三人同住,狩猎时自然搭伴一起。

其他新科进士都想与苏文卿、魏惊春结交,三人甫一露面,便吸引了一大群人过去。

卫瑾瑜是乘坐马车而来,并没有自己的马,按理可以理直气壮不参加狩猎环节,然而刚一出帐,就被一人堵住了去路。

谢琅居高临下,挑眉问:“去哪儿?”

卫瑾瑜还没说话,谢琅大手一挥,已让人牵了匹马过来。

“殿前司有的是备用马,性情温顺,不会伤人。”

“今日圣上都上场了,若有人不上场,就是故意躲懒,要罚俸的,知道么?”

卫瑾瑜羽睫轻扬,毫不示弱回望过去。

“殿帅大人只盯着下官一个,真是煞费苦心。”

谢琅握着马鞭,看了眼人,又看了眼马,忽道:“自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