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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柏阳举着谏书的手霎得一抖几乎是下意识抬头。

“大人——”

卫瑾瑜:“夏知州不必急着回话,本官在问甘县令。”

夏柏阳喉结滚了下,心跳如鼓后背控制不住地开始往外冒冷汗。

甘宁仍沉默跪在原处,闻言,只是眼皮动了下垂眼盯着地面恭谨答道:“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位卑言轻,才疏学浅,哪里有本事写什么谏文。”

卫瑾瑜笑了声。

道:“甘县令实在谦虚过甚了。论起写谏文,甘县令若都自称‘才疏学浅’这世上还有谁敢称高手。想当年甘县令那篇《论世家十罪疏》可谓轰动上京,天下寒门学子无不封为圭臬之言怎么如今甘县令于文章一事,反而谦逊起来了?”

这话一出夏柏阳先以愕然眼光看向身后的好友。

那是他们参加科考那年有世家侵吞百姓良田一名老农因抗争不过权贵走投无路状告无门,竟带着老妻和年仅几岁的孙子趁夜吊死在了大理寺大门前。此事闹得极大,但因为牵涉到上京大族,各方有意镇压,无人敢公开谈论。谁料数日之后,一篇名为《论世家十罪疏》的文章突然横空出世,借由老农一家三口自缢一事,历数上京世家豪族十大罪行,字字犀利见血,在上京引发极大轰动。

此事也终于大规模传播开,引发众怒,国子监学生甚至联合上京寒门学子一起发起请愿活动,长跪大理寺门前,要求惩治凶手。夏柏阳那时恰好也在监中读书,自然也参加了请愿,可惜数百名学生冒着大雨整整跪了三日三夜,都没能替死去的老农一家讨回公道,而侵占良田的世家只是推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管事当替死鬼,连面都没露,被夺走的田亩,自然也无人问津。反倒是所有参与请愿的学生,在那一届科考之后,都被打发到偏远之地为官,永远失去了在上京大展宏图的机会。

这场风波皆因那篇《论世家十罪疏》而起,事发后,诸世家大怒,也曾试图捉拿操笔之人,可惜文章流传太广,几乎到了在学子间口口相传、争相传抄的地步,只靠笔迹,根本无从辨认真正作者,最后不了了之。

夏柏阳也曾彻夜拜读那篇谏文,甚至因文章太精彩精辟,读得太兴奋而彻夜不眠。

只是——

那样一篇用语犀利,简直就是指着世家鼻子骂的文章,怎么可能是一向性格温吞的好友甘宁所写?!

夏柏阳不得不替好友辩白:“传言那篇谏文的作者,是一名叫青棠的落魄书生,此人行踪不定,精神癫狂,只因途径上京,亲眼目睹了老农一家吊死,才做此文章……大人,是不是弄错了?”

卫瑾瑜淡静眸光依旧落在甘宁身上。

道:“《论世家十罪疏》,年份久远,无从查证。可这数年来你以青州知州名义写的一封封谏书,总是有迹可循的。”

“夏大人,身为一州知州,你应该知道,越俎代庖,在呈往凤阁的谏书中弄虚作假,该当何罪罢?”

夏柏阳神色一变,急道:“大人,其实此事——”

“其实此事,皆是下官胆大包天。”

甘宁突然开口,接过话茬,正色道:“大人,是下官不自量力,狂妄自大,自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对青州发展指手画脚,才写了那些谏书,并恳请夏大人以知州的名义呈往凤阁。夏大人念在下官与他是同侪的份上,不忍拒绝下官,才一时糊涂,任由下官胡作非为。请大人明鉴,治下官一人之罪便可,切勿责怪夏大人。”

“怀之,你……”

“大人不必多言了,时至今日,皆是下官咎由自取,下官甘愿受钦差大人责罚。大人身为知州,应以青州百姓为重,万不可因下官而徇私情,损毁官誉。”

甘宁平静道。

卫瑾瑜看着二人没说话。

堂内陷入寂静,时间一分分流逝。

甘宁一派从容赴死的坦然,夏柏阳则心急如焚,如被火煎。

就在夏柏阳感觉自己一颗心要被焚焦的时候,终于听到上首那道清冷声音再度响起:“在奏疏中徇私舞弊,弄虚作假是杀头的死罪,甘宁,你当真不怕?”

卫瑾瑜声音已经有些冷。

夏柏阳大惊要说话,甘宁已果决道:“无关怕与不怕,而是下官罪有应得。”

语罢,以额触地,郑重叩首道:“这一切事,不论是代写谏书,还是对西京之战隐而不报,皆是下官一人主意,与夏大人无关。请大人依律惩治下官!”

“好,有胆魄。”

卫瑾瑜自椅中站了起来。

“便是冲着甘县令这份胆魄,本官一定会给甘县令最体面的死法。”

“大人!”

夏柏阳遽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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