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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琅心在滴血:“他全凭报仇这个信念撑到今日,又自觉已经为我安排好一切,可以无牵无挂离开,医官说……他已经没有生念。现在能清醒着与我说话,不过凭一口气吊着而已,一旦那口气没了,他人也会跟着离开。”

谢琅双目再度泛起浓烈的红。

“他已无生念,孟主事,你明白么?”

“我必须让他有活下去的念头。”

“我不能让他放心离开。”

“我必须让他,对我‘不放心’。”

孟尧心下亦是一酸。

他们同在国子监读书那么久,他只当卫瑾瑜出身优渥,却不知对方身上一直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深仇大恨。

难怪在国子学时,那少年总是踽踽独行,彻夜待在监中读书,比寒门子弟还要用功努力,总是令人看不清,摸不透。

连最后授官,都出乎所有人意料,去考取了督查院这个清苦部门。

他以为以对方出身,比他们有太多出路和选择。

从未料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可有的选择,还不如他一个寒门学子。

他没有身负血仇,就算仕途不畅,至少还能放下一切,回到青州。

孟尧想象了一下,如果换作他,他可能根本没有勇气,也没有毅力坚持到现在。

他竟十分能理解卫瑾瑜的心境。

“所以,世子成功了么?”

“他刚刚吐了一口血。”

谢琅平直叙述着。

“医官说,只要吐出心头积的那口淤血,他就仍有生机。”

“真是想不到,有一日,我会因他吐血而开心。”

孟尧跟着松了口气。

道:“我与卫公子虽相交不多,但知他心志坚定,堪比金玉,拥有许多世间人罕有的珍贵美好品质。之前,我一直不明白,六部分明将我拒之门外,为何兵部突然接收了我,后来无意从世子口中得知卫公子与韩阁老的关系,才知此事多半是卫公子私下为我筹谋。他当时自己都前路未卜,却肯费心费力帮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可贵品质,我自叹不如。如今,他只是这一路走得太辛苦也太累了,才会心神俱散。我相信,他一定能走出来,与世子同进退。”

谢琅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谢琅想了想,这的确像是卫瑾瑜会做成的事。

他总说自己薄情,冷漠。

其实他十分心软,善良。

他无法想象,如果能在一个正常环境下长大,他会是怎样温润,光彩照人。

谢琅忽然间信心倍增。

“你说得对。”

“他一定会好起来。”

他们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

太多的遗憾没有弥补。

这世间有太多的美好,他还没来得及捧到他面前。

他怎能离开。

**

“陛下,城外叛军有数万之众,叛军围困了各处城门!”

“陛下,京营援军正从延庆府往回赶!但叛军封锁了城门,他们不一定能顺利入城护卫陛下……”

“陛下,谢琅丧心病狂,竟杀了雍王殿下祭旗!”

一封封急报雪片一般飞入太仪殿。

叛军围城,官员们自然不可能再回各自府中,而是被迫留在宫中议事。

听到所有城门都被封锁,京营援军可能无法入城,众人已是心头沉重。待听到雍王一节,官员们齐齐一震,露出悚然之色。

谁不知道,雍王一直是谢琅与朝廷对抗最大的筹码。

而谢琅竟杀了雍王。

这几乎意味着,谢琅已经根本不打算拥立雍王,而打算攻破上京后,自己篡夺皇位,称王称帝,把乱臣贼子四个字贯彻到底。

“这个疯子!”

有人咒骂。

“北郡谢氏,怎会养出这么一条疯狗!”

“那本就是一条疯狗,爱卿们很意外么。”

一道声音冷冷道。

众人抬头,见竟是御座上一直雪白着面,沉默不语的皇帝开口。

皇帝苍瘦手指紧捏着御座扶手,道:“这条疯狗,意图篡夺朕的皇位,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诸位爱卿,可愿与朕一道,斩杀这条疯狗?”

这样的场景于天盛帝而言,一点都不陌生。

上一世,便是这般,叛军围城,百官四散奔逃,他被逼到穷途末路,被逼到一把火焚了自己的宫殿,以维护身为大渊皇帝和萧氏皇族最后的尊严。

这一世,他吸取教训,千般算计,百般提防,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再一次被同样一条疯狗,逼到了同样的境地。

但这一世的他,已然不是上一世的他,自然不会再如上一世般,懦弱无能,将身下龙椅和祖宗基业,拱手送与一个乱贼之手。

“诸位爱卿,可愿与朕一道,斩杀这条疯狗?”

皇帝俯视下方,重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