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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赵王不信。

便是谢琅都以极意外眼神看向梁音。

皇帝什么德行,他了解得很。

皇帝就算断子绝孙,也不可能心甘情愿把皇位传给外人何况皇帝还没有断子绝孙。

然而梁音出了名的愚忠。

年轻时便不顾性命救过皇帝的命。

就算天下人都背叛了皇帝,梁音都不会。

一时之间,谢琅想不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但对于遗诏内容谢琅可太满意了。

“梁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矫造遗诏,假传圣旨!”

韩莳芳厉声开了口。

虽然韩莳芳也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韩莳芳清楚的知道,绝不能让这份所谓的遗诏生效!

梁音面无表情回:“谁若不信,可来验证遗诏笔迹。”

韩莳芳神色越发惊疑不定。

这间隙太仪殿内已经有哭声传出一声接着一声且一声比一声大。

显然皇帝驾崩之事不假。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赵王忽然发疯一般冲到梁音面前一把将圣旨夺过。待看清上面内容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双手颤抖着跌倒在地。

梁音俯身将明黄卷轴捡起淡淡拍去上面沾染的尘泥。

“还有人要验么?”

他问。

百官面面相觑。

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卫瑾瑜这个长公主血脉虽被赐了国姓可在赵王仍在世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越过赵王继承大统。

然而梁音手握这封荒唐的遗诏百官一时之间竟奈何不了。

也有人想骂梁音与叛贼勾结 ,但绞尽脑汁他们也不想出梁音与谢琅、公主府有什么瓜葛联系,骂也无法骂得有气势。谁不知道,在雍王落入叛军之手前,梁音甚至还在积极筹备雍王立储大典一事。

唯独韩莳芳,用探究的目光望着这个看起来木讷老实的昔日凤阁行走,曾以狷狂著称的梁音。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东西,才会在这等关键时刻,被人猝不及防摆了一道,将了一军。

梁音,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不仅弹劾文尚,让文尚脸面大失,昔日在宫宴上,举止轻浮轻狂,可是曾对明睿长公主无礼至极……

梁音,担任凤阁行走之后,依旧傲慢,依旧狷狂,连陆允安都不放在眼里……

梁音,被文尚羞辱,在文府当了十年马奴,全靠皇帝垂怜,才坐上礼部尚书之位。

梁音,到底有什么理由背叛皇帝?和叛贼沆瀣一气!

“呵,一封假造的遗诏,也敢在此扰乱视听!”

裴行简直接自护卫手中夺过弓箭,将箭镞对准梁音,一箭破风而出。

可惜那箭没落到梁音身上,便被另一只铁箭打偏,钉在地上。

谢琅收弓冷笑:“诸位都自称忠君爱国,怎么连皇帝的遗诏也不认了?莫非是想与我一样做乱臣贼子?”

裴行简怒不可遏。

这时,铁甲之声忽自宫门方向传来。

众人抬眼一望,却是顾凌洲一身铁甲,腰间挎剑,面容沉肃策马而至,身后跟着一支训练有素的玄服骑兵和原本布置在东城门外的守卫。

“顾阁老!”

官员们眼睛一亮,如同抓到救命稻草。

同时也认出,那队神出鬼没、腰间挂有特制木牌的玄服骑士,很可能便是顾氏豢养的雨卫。顾氏雨卫,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内家高手,只有天下祸乱时才会出现在人前。

顾凌洲于马上抬眼,望向太仪殿方向。

“阁老!”

赵王直接扑到顾凌洲马前大哭。

“父皇已经崩逝,这群乱臣贼子,竟然矫诏,要扶一个卫氏余孽登上帝位……是这群乱臣贼子逼死了父皇,又要来逼死本王,求阁老为本王做主!”

赵王哭得泣不成声。

顾凌洲迟缓收回视线,问:“卫氏余孽?”

“没错,就是被阁老逐出师门的那个小孽障!他也配!”

赵王咬牙切齿。

韩莳芳与裴行简一道走了过来。

韩莳芳恳切道:“青樾,陛下崩逝,国不可一日无君,赵王是陛下唯一血脉,理应继承大统。我们应扶赵王登基,勠力同心,一起平叛。”

杨清随后赶来,闻得此言,倏地一惊。

再听太仪殿内哭声,方知皇帝是真的崩逝了。

顾氏虽退居江左,却是真正的百年望族,在朝中,无人敢忽视顾氏的力量。

而顾凌洲身为次辅,一生清正,对大渊忠心无二,在朝野间的威望极高,是先帝御笔亲封的铁血宰相。顾氏又有十万骁勇善战的大军陈兵江左,随时可以北上平叛。

只要顾凌洲愿意拨乱反正,扶持赵王登基,维持大渊正统,那封遗诏,便可以沦为废纸。

至于梁音,管他忠不忠,直接当逆贼杀了便是。

一时,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这位以清正著称的次辅身上,除了谢琅。

谢琅觉得皇帝死的蹊跷,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杀入殿中,对着皇帝尸体补上几刀。

走到这一步,他是要将乱臣贼子四字贯彻到底的。

没有人能阻止他。

包括顾凌洲。

梁音依旧手握明黄卷轴,卓然立于丹墀之上。

顾凌洲看了他一眼,接着视线落下,落在伏地哭泣的赵王身上。

顾凌洲忽问:“据本辅所知,此次围城叛军,半数都是流民义军组成。若殿下登基为帝,对于这些叛军,要如何处置?”

赵王抬起头。

虽然不知这等火烧眉毛的时刻,这位阁老缘何会关心这等问题。

但几乎毫不犹豫答:“阁老放心,本王一定会将所有叛军赶尽杀绝,再诛他们九族,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让天下人再也不敢做犯上作乱的事!”

顾凌洲:“即便他们也曾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只是被逼无奈,才走上反叛之路,也要赶尽杀绝么?”

“阁老说笑了。”

赵王冷笑。

“真正手无寸铁的百姓,谁会造反。”

“什么被逼无奈,什么官逼民反,不过是这些刁民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自古刁民,非重典不能辖制。”

顾凌洲没有再说话,而是摘下了腰间剑。

问:“殿下可知,此物为何?”

那是一柄纯金打制的宝剑,剑鞘上刻着古朴精致栩栩如生的龙纹。

赵王点头。

“本王自然知道,这是皇祖父赠予阁老的玉龙剑。”

“不错。”

顾凌洲伸手,抚摸着剑身已经有些暗沉的龙纹。

“昔日永昌王身为皇子,却纵容手下鱼肉百姓,屡教不改,甚至为了夺嫡,作出杀良冒功之事。圣武皇帝便用这柄玉龙剑,于宫门前斩了永昌王头颅,圣武皇帝此举,不仅是告诉天下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是彰示一个帝王,爱民如子的决心。”

“圣武皇帝将此剑赠予本辅,寄望本辅匡扶新帝,保大渊社稷清明。此剑,上可斩王孙贵胄,下可斩贪官污吏。”

“天盛十五年,赵王府大肆圈占良田,逼死农户十余人,天盛十六年,赵王府夺人妻妾,纵火烧民宅,致使那一宅主人包括仆从数十人全部殒命,在裴氏授意下,大理寺将此案定为意外,并将死里逃生、到大理寺鸣冤的仆从酷刑致死。而这些,仅是赵王府恶行的一部分。殿下比当年永昌王,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伴随着顾凌洲的话,赵王脸色一点点发白。

顾凌洲已抽出剑,俯视而下。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审谳定罪前,本辅不会杀你。”

“但今日,本辅必须代圣武皇帝,正国法,立纲纪!”

顾凌洲手起剑落,竟直接割去了赵王一段长发,赵王发冠散乱,委顿在地,目露惊恐。

在大渊,只有犯了重罪的皇子,才会被割发代首。

四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连裴行简都面如死灰僵立在地,露出枯槁表情。

直至此刻,官员们方记起,顾凌洲三字,在大渊是怎样的分量,方记起,虽已入阁多年,但这位次辅,昔日曾为三军统帅,统军之严厉铁血,连敌寇都闻风丧胆。

内阁次辅顾凌洲,素来是雷霆手段,眼里容不得沙子。

“顾青樾,你——!”

韩莳芳踉跄几步,难以置信望向顾凌洲。

顾凌洲收起剑,道:“顾氏信奉忠信不假。”

“然顾氏忠心,非弄权者利用之物。”

“顾氏忠心,亦非什么人,都承得起。”

“来人,将赵王押入督查院待审。”

雨卫直接上前,压制住一众裴氏死士,将已经软成一滩烂泥的赵王拖了下去。

——

卫瑾瑜没有进城,而是与孟尧一道带兵驻立在东城门外。

城内喊杀声已经消失。

这意味着,这场战争,胜负已然分晓,已然有了了局。

孟尧紧握缰绳,判断:“城内没有兵马杀出,看来,谢世子赢了。”

卫瑾瑜没有说话。

并非不信任谢琅,而是他习惯了以审慎态度看待一切事。不到最后一刻,不见到谢琅这个人,他的心不会安宁。

朝阳冉冉升起,一直紧闭的城门,也在此刻缓缓自内打开。

一队人马当先纵马而出,为首者,玄衣铁甲,拥有一张俊面犀利的蓬勃脸庞,正是谢琅。

卫瑾瑜紧悬的心终于落下,立刻翻身下马,披着斗篷迎了上去。

谢琅亦下了马,伸臂将人紧紧拥着怀里,问:“手这么凉,怎么不去马车里等着?”

“我不放心。”

卫瑾瑜实话实说。

接着问:“如何?我们赢了么?”

“赢了。”

“皇帝呢?”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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