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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周脸色一下变得极难看。

行宫掌事也头皮发麻,郁闷的望着那群学子,这群书呆子,提谁不好,非要提那个楚小郎君。这隋都城准不知道,殿下当初是如何偏宠那位小郎君,在那小郎君死后,又做下多少疯魔之事。如今江国太子刚与殿下成婚,他们提这事,不是没事找事么。

一时,掌事额角也紧张得流下一缕汗。

“无妨。”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紧绷着、快提到嗓子眼时,装饰华贵的马车里,突然响起一道清润声音。

“无论春日宴还是流觞宴,皆以才取胜,才高者,理应得到敬重。”

这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出的好听声音,在微微燥热的午后,如山溪淌过青石,玉石坠落溪涵

紧接着,车门从内打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自内伸出,将文章接了过去。

片刻后,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此文甚佳,孤亦很欣赏。”

“只是,文无定式,属文写作,临摹固然重要,却不可只囿于模仿,你们应当多习练不同风格的文章,培养真正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文风。孤相信,假以时日,你们必能作出比这篇《春日赋》更厉害的佳作。”

年轻的太子声音犹如和风细雨,落在每一个人耳边心间。

一些大胆的,忍不住抬头,想看看车驾内太子的真正面容,想到底什么样的容貌,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声音。

只是等众人真正反应过来,那车驾已经辘辘往前行去了。倒是掌事留在后面,训斥了众人一番,告诫众人务必要谨言慎行。

跪在最末的赵嵇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退出去,来到了曲水边一处茶舍内。

“公子。”

他隔窗唤了声。

里面人问∶“如何?”

赵稀把刚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里面人起先沉默,而后一哂。

“文无定式,呵,是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故作大度吧。”

“你做的很好,今年名额,我会优先给你。”

赵嵇一喜,接着问∶“公子,那今夜晚宴——”

“按计划进行。”

“是。”

临近傍晚,各国名士公卿纷至沓来,齐到指定地点赴宴。往常宴会,都是由隋帝主持,招待隋国一众下属国国主公卿和参赛选手,但今年因为南北互通的缘故,改由江南江北两位太子一起出席主持。

即墨清雨依旧一袭墨袍,当之无愧的坐在左首首位,身后跟着以赵衍为首的弟子们,韩笑紧挨着即墨清雨,但由于忙着招待各国国主公卿,并没有在座位上,再往下,则坐着下属国的国主们。

陈国国主依旧和卫国国主卫涟、姜国国主姜玉屏坐在一排,夹在一众江北下属国中间。对面坐着洛国国主洛长卿,云国国主云昊,和江国几位名士,陈国国主一进入宴会领地,便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道∶“今年怎么多了这般多的守卫?“众人随他视线一望,果见露天宴会厅外围兵丁环列,站满腰间挎着弯刀的青狼营士兵。

“都是隋国太子殿下的亲兵。”

一人小声道。

另一江北下属小国的国主则小声道∶“你们还没听说么,近来有人勾结隋都朝中官员,想在黄河上头搞事,破坏南北互通大计,殿下似乎已经有察觉,正想趁着春日宴机会,瓮中捉鳖呢。”

“什么?!”

陈国国主先咋呼一声∶“竟有这等事,寡人怎么没听说,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旁边姜玉屏捏着酒盏的手微微一紧,卫国国主卫涟则一如既往病恹恹的,看着心不在焉,并没有参与讨论。

另一人道∶“谁知道呢,左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殿下要锄奸,就锄去吧,咱们只管安安生生喝咱们的酒。”

行宫内。

已经快到开宴时辰,嵇安和高恭一道捧了参宴的礼服过来,请江蕴更衣,这时,公孙羊大步从外走进来,手中握着一个信封,道∶“殿下,这是有人交给门口侍卫的。”

江蕴接过信,拆开一看,里面并无信纸,而只有一幅画。

看清画上内容,江蕴眼睛轻轻一眯,对高恭道∶“将礼服收起来吧,今夜,孤先不去参宴”

什么?!

高恭和稽安都愕然变色。

今夜是两位殿下婚后首次露面,江国殿下不参宴,算是怎么回事。

正在宴会厅等待的下属国国主公卿和参赛学子们,眼见到了时辰,只有隋国太子一人策马而来,并不见江国太子,也都露出各种揣测之色。

“怎么回事?”

“不是说,江国太子今日已经抵达行宫,还去曲水边踏青了么,怎么还没有露面?”

“不知道啊。”

隋衡擎着酒盏,笑吟吟道∶“无妨,今日,孤还请了另一位贵客,快,请贵客入席。

众人纷纷侧目望去,就见两名太子府亲兵,正扶着一个暨发苍白、一身灰衫的人,走了过来。

看清那人样貌,不少人都暗吃一惊。

“颜、颜冰?!”

自颜氏败落后,颜冰一直禁足在祖宅内,再也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今日突然出现在春日宴上,让所有人感到惊奇。

颜冰坦然接受着周围目光打量,他出身名门,本就风仪过人,就是磨搓了两年,依旧维持着挺拔身姿,望着隋衡问∶ “不知殿下传唤罪臣过来,有何吩咐?”

隋衡道∶“颜相替我大隋操持了那么多年春日宴,招揽'人才'无数,如今南北互通,这春日宴也越办越大,蒸蒸日上,颜相怎能不亲眼过来看看呢。”

颜冰水淡淡道∶ “殿下隆恩,罪臣愧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

孤今夜,还要请颜相看一出好戏呢。”

颜冰依旧不为所动∶“罪臣年纪大了,耳昏目盲,恐怕欣赏不了殿下的大作。”

隋衡一笑∶ “能不能欣赏,得看了才知道。”

夕阳正在沉沉落下,因为所有人都去宴会厅赴宴,曲水河周围异常宁静,沿岸细柳,都融在无边的金色光辉中,随风摆动,细柳之下,却停着一座四面罩金纱的尊贵捧驾。

撵驾孤零零停在河边,只有两名侍卫守着。

颜齐站在远处,双目定定的望着捧驾所在位置,停驻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走了上去。

“做什么?”

公孙羊立刻上前将人拦住。

“无妨,请他过来。”

撵驾中人开口。

“是。”

公孙羊退到一边。

颜齐走到撵驾前,朝内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隔着悬挂的金纱,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袭上他心头。

颜齐低头间,看到了被丢在撵驾外的那张画,画上,一袭青衫的小郎君端然而坐,身后是缓缓流淌的曲河水,手中则捧着一朵青色的花,正含笑望着面前明媚张扬的少年。

这样美好的画面,连他看了都觉得刺眼,更别提高高在上的江国太子了。他不信,世上有人能受到了如此轻慢和侮辱。

正如他一般。

他苦苦追寻了那么久,被伤害了那么久,明知今日有些冒险,他还是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这个和他一样的高贵的可怜虫了。

里面人终于开口∶“这张画,是你派人送到孤手里的?”

颜齐不可置否。

里面人再道∶“然只是一张陈年旧画而已,你凭什么认为,孤一定会在意。”

颜齐笑了笑,道∶“殿下若真不在意,就不会坐在此处,独自伤神了。”

“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