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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恩科,为圣上亲政选才,本王定夺了,岂不是不想放权?”摄政王说到此,懒得管了,“圣上,臣告退了。”

皇帝一听,叔父要走当即高兴说:“好,叔父慢走,你放心吧,朕会好好定夺的。”

叔父真要让他亲政了。

可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摄政王一走,皇帝更是无所顾忌,高高在上先是看温如生——温如生便低头装死,圣上想打他板子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他可没想着做戏,还把自己搭进去再挨一顿打。

“那便依昨日朕答应季太傅那般,先叫齐什么进来问问,他要是还告太傅女婿,那就不给他状元了,要是不告了,乖乖听话,朕就绕了他。”

“圣上。”

其他考官面上隐忍,跪地几欲说话求情。圣上拍着龙椅扶手,“你们没听见吗?是不是要挨板子?”

倒是季广恩这会装模作样,说:“圣上,臣昨日进宫求情,并非是想仗势欺人,只是当年的事,确实是有内情,臣不想因误会让大盛失去一位栋梁之材,自然,齐进士也是如此,若是能就此罢手,解除误会冰释前嫌,与大盛才是佳事。”

“知道了知道了,你昨日都说了,朕听懂了,又不是小孩子。”圣上先季太傅一通话说好几遍,“不就是齐少扉不告你女婿,那便给他官做,给他状元,不听话了,那——行吧,朕不罚他。”

“就是不给他官做,不给他状元。”

说来说去就是这个意思啊。季太傅可真是烦。圣上眯了眯眼,这次就绕过季太傅,看他在朕小时候给朕讲故事,给朕带糖果子吃,给朕送蝈蝈哄着朕,此次便罢了。

季广恩:……

其他考官,面色如寒,这如何不是惩罚,如何不是仗势欺人呢。

“祥宝,叫齐少扉进来。”圣上发了话。

祥宝太监便去传话。偏殿中,喊了齐进士,“圣上召见。”

偏殿众进士都怔住了,想着先前礼部以及宫里公公没说过特意召见这环节,后一想,肯定是榜首卷子惊艳圣上,圣上特意召见的。

齐少扉在众人艳羡目光下,并未想的太好,心中有些了然,抖了衣袍,正衣襟,出去了。

“齐进士。”祥宝太监领路走的慢,低了声:“圣上已然知晓,长文九年齐进士书童被害一事,圣上信重季大人,你此去——”

他猜便是此事。齐少扉了然,想着这位公公人还挺好的,给他提个醒,让他莫要意气用事,该服软就服软。

“莫要同季大人女婿冰释前嫌。”

齐少扉:?不是服软吗?

他看向太监。

祥宝不能细说,只道:“齐举人信咱家一遭,此次虽是失了状元之位,但放心性命无忧,待他日事成……自有齐进士的好处。”

齐少扉很快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分析祥宝公公刚才所言,是圣上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

刚祥宝公公来时,他听门外太监称:大总管。

此人便是圣上身边的亲信大太监的。可此时这般传话,若是圣意如此——不像,祥宝公公说圣上信重季大人,又说了信咱家一遭。

前后矛盾的。

圣上偏季广恩的,而祥宝公公传这翻话背后便不是圣意,是其他人……

摄政王吗?想借此事,扳倒季广恩……

盛都确实是水深,错根复杂,而圣上要亲政,如今看更像是笑话,怕是之后水要因此搅浑了,更或是掀出巨浪。

“齐进士,切记。”祥宝最后面色冷了几分道。

齐少扉在这位大总管眼底看到杀意,面色平平不动如山,并未说什么话——正殿到了。

祥宝又成了骨头软无害的总管太监,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的进了大殿,给圣上请安回话,“圣上,齐进士到了。”

正殿内,圣上高坐龙椅宝座,见来人迫不及待,像是玩一般,招招手,“齐少扉你走近些,朕看不清。”

“是。”齐少扉再走近——现在宫里太监教礼仪,见了圣上不可太近,不可直视龙颜,自然最重要一点,这些礼仪,在圣上要求时,便听圣上的。

齐少扉撩衣袍,下跪见礼。

圣上并未喊平身,说:“此人模样还不错,瞧着不像是心眼小的。”

考官们一听略是安心几分,想来圣上还是明断是非的。

“不过太后也说了,不能以貌取人,没准是藏奸的。”圣上觉得自己很厉害,识人这事,他都学着了。

“长文多少年来着?”

祥宝恭敬道:“圣上,长文九年——”

“你说吧,你替朕问他。”圣上不想记这些东西,反正叔父没在,便从怀里掏出了木珠子手串。

祥宝一见,先是从怀里掏出砂纸。圣上高兴,夸了祥宝,“你现在不错。”

“圣上教的好。”祥宝笑了声,见圣上低头玩手串,便说了长文九年的事,将季太傅昨日跟圣上说的再问了一遍。

齐少扉跪在殿中,听着颠倒黑白,冠冕堂皇的大义要挟,他本是不欲做官,喜欢田间乡里,更是舍不得让越越的麦田心血付之东流,此时听闻,观之圣上种种所为,为偏殿中想一展抱负的进士心寒。

圣上非明君。

祥宝说完了,季广恩听闻,此时是做了和事佬姿态,和蔼一笑,劝说齐少扉就此作罢,“善之同我说了,当初的事情,非他故意所为,他为此后悔不已……”

“季大人可知杨淙在假山洞内说的是什么吗?”齐少扉突然问。

季广恩愣了下,心里几分慌,面上还是淡定,“自然,他一五一十说了,只是有几分羡慕你神童之名,君子坦荡荡,嫉妒之心人之常情。”

齐少扉不提洞内杨淙言论,而是另起了话题,说:“我家书童墨玉是护主,杨淙先推的我,我跌落时,书童墨玉拉着我,后面有人推了他一把,我们双双从高处跌落,他一死,我重伤。”

“长文九年秋,之后近十年,我痴傻如稚童。”

“季大人可知?”

季广恩自是不知这一环,他看齐少扉卷子文采一流,神色常人,女婿善之也未说过此事,想必是不知,以为只是高处跌落养伤几年而后备考,却不知还有其中缘故。

“祖父与母亲因我病伤,先后离世,抱憾终身,那时我懵懵懂懂如四五岁孩童,身为人子,未能尽最后一程孝心……”

齐少扉神色哀伤,“季大人可知?”

“身为人子,我岂能就此与杨淙握手言和,将当年故意为之的事情,蒙混过去,只为换取功名利禄。”

“那我便枉为人子。”

殿中几位考官听得皆是心中悲愤,齐少扉寥寥数语,已经能想来当年齐家如何惨痛,现如今缓过来了,却不敌季太傅强权逼压,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可惜,可惜了齐少扉一身才华。

季广恩听到此,心里便知不好,此子太能言善道了,若是再想‘和解’,那便是季家不对——

“当年事也不能由你说法。”

齐少扉背脊笔直,跪在殿中,不卑不亢道:“那便请季大人派人捉拿我,与杨淙对簿公堂。”

“真相与否,可摊开了审一审。”

季广恩气得抖着胡子,此子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是真想如愿——

“可怜啊。”温如生此时出声,说:“季大人是想动刑了?恩科榜首进士,年关在即,送进大牢,不是旁的缘故,只因季大人的好女婿?”

“季大人可真是高风亮节啊。”

“可怜齐少扉,他的儿子尚且不足两岁,可怜喏,今年过年,孩子是看不上他爹了,没准啊年还没过完,他爹先枉死在狱中也不得而知。”

温如生一番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意有所指。

季广恩气得胸闷,抖着胡子说:“温如生你这番话什么意思?老夫难不成会在狱中做什么手脚害齐少扉不成?”

“本官可没这般说,太傅别动怒,只是想,如今殿中太傅好神气,各位大人都看着,尚且如此硬逼着人家原谅你家女婿,要是真下狱,没人瞧着,齐少扉死了,岂不是第一个怀疑太傅头上?我也是替太傅你着想的。”温如生好心道。

季广恩气得胸口起起伏伏,却半个字也辨不出来,确实如这狗贼所说,不能下狱,若是下狱齐少扉死在狱中,摄政王一党怕是要以此做文章了,若是耽误了圣上亲政便不好了。

圣上在上头玩珠子,听底下来来回回斗嘴,倒是觉得好玩有意思,看热闹的一般,等到了这会,还拍了拍手,“你们怎么不继续了?太傅你说啊。”

“臣不知,还请圣上定夺。”季广恩终于在两难中,把此事踢回去了。

圣上撇了撇嘴嫌无聊,他正听得热闹着呢,便说:“温如生你说。”

“臣以为,今日是恩科殿试,那便先殿试定成绩,至于齐进士与季大人女婿的恩怨,回头他们二人想吵想闹对簿公堂,由着他们二人了,没得臣一个外人,莽撞开口说话。”温如生总要内涵骂一骂季广恩的。

这老匹夫又不是你在长文九年害死了人,这会大殿说的跟亲眼目睹他家女婿失手一般,说的信誓旦旦,谁信?

长文帝一听,拿眼神打温如生的板子,这人可真是坏朕兴趣。

“朕答应过太傅了,要替他做主撑腰的。齐少扉说了那么多,既是不同意和好,那就——不给他状元不让他当官。”

其他考官蹙眉跪地,“圣上,齐少扉有状元之才的。”

“请圣上三思。”

长文帝道:“朕已经思了许多遍了,不思了,真是无趣,你们定吧。”反正也没人管他了,便喊祥宝,“朕饿了,要用膳了。”

都到了晌午用膳时候了。

祥宝太监便喊圣上起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