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吃自己席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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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 上巳节,也是七皇子大婚的节日。
中州在中原地区,玉米稻香富饶之地, 中州长史的嫡女, 在当地怎么说也算是门户高的贵女,其父正五品, 在当地是一女百家求。
不过郭长史心有大志, 等闲瞧不上,汲汲营营抱着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想女儿进宫入选,于是托关系送了小像八字册子。
去年圣上大选,择了几位贵女,不过不是充纳后宫, 而是指给了宗室尚未婚配的皇家子弟。
圣人年迈, 对选秀人入宫已经冷淡了些。郭长史得知后是长吁短叹, 恨自己生不逢时,没能早早几年送女儿入宫——可那时候他的嫡女才是稚童。
年龄不可的。
可叹可叹。
没音信后, 郭父便想其他人了, 最好是他上峰, 还有未娶妻的儿子,万万没想到圣上竟给嫡女与七皇子赐了婚。郭长史全家听到圣旨后,皆是不可置信, 怔愣住了,而后领旨谢恩。
“四娘有出息了, 有出息了。”郭长史抚掌大笑。
七皇子可是中宫所出, 若是得了大造化, 那他岂不是国丈了?!
郭府上下是热热闹闹了大半个月, 给下人赏钱的,给外头百姓发喜饼的,郭夫人更是去城外烧香还愿,回来时抱着女儿哭,说女儿好日子来了。
“你嫁给了七皇子,还是正妻,天大的造化福气,阿娘这些年的气是终于能一吐为快了。”
郭大人好色,娶正妻前府里就有两房小妾,还生了长子长女。郭夫人进府后,上有公婆掣肘,后院又有小妾斗法,日子过得艰难。
“幸好我先生了你大哥,不然这府邸没我们娘俩立足之地,如今好了,那些莺莺燕燕的猖狂不起来了,我女儿是皇子妃了。”郭夫人喜极而泣,女儿替她挣了脸面,扬眉吐气了。
年十六的郭四娘被母亲抱在怀里,仔细看双眼无措还带着害怕惊慌,自从圣旨下后,全家都乐呵,母亲腰板子因她直了,亲生大哥也对她说,以后有了依仗,祖母祖父对她也关心呵护,送了许多贵重的。
可唯独郭四娘惶恐不安十分害怕。
她先前知道父亲想送她入宫,不过郭四娘那时不怕,因为她知道自己家世低,在中州能被赞一句好颜色,但放在京中怕是不入流的,大概是不会被选中的。
事实果然如她所猜,未被选中。郭四娘松了口气,她不求高门大户,只想选个门户相当,或是哪怕低一些的,家中人口简单,不像她娘这般,日子难过,跟熬油一般,同姨娘们争斗不休。
可没成想,父亲要借她攀扯上峰,也庆幸父亲爱面子,定不会让她做妾,只是上峰家中儿子。郭四娘那时也想,也还好,虽是家中复杂了些,但若是庶子也没关系,谨小慎微一些,过自己小日子就行。
可晴天霹雳,竟被指了七皇子。
府中人人高兴,唯有郭四娘惶恐难安,她无德无才无家世样貌,皇后娘娘为何选她?还是圣上亲赐,若是帝后不合,意见相左,赌气下的决定……
侧妃还好,却是正妻,之后皇后替七皇子纳侧妃,前头有个她在,侧妃出身不好高过她,七皇子和皇后怎么肯?
若是硬是高过了她,她一个五品之女,府中下人如何信服她?
未来日子,比她娘在府中日子还要难熬,且还没有希望。每每想到这儿,郭四娘都害怕,她娘说生个孩子立住脚,最好一举得男最好。
郭四娘听了把苦咽回肚子,只怕七皇子嫌弃她,不会碰她的……这辈子她就是个万人嫌,识趣些在府邸偏安一隅,安安静静做个姑子,老来孤苦无依罢了。
郭大人替女备嫁,十里红妆,压得实实。
却没想年前七皇子封了郡王,郭家乐坏了,郭大人便觉得这嫁妆有些轻不够看,还想再补一些,府里却有些紧巴,两位老人掏了体己东西,又凑的满满当当。
应当是够看了。郭夫人满面红光,近半年多日子好过,府里上下都尊着她这个主母,就是婆婆对她说话也温声细语笑脸多。
四娘的嫁妆那更是府里前头几个姊妹最多的,打的那几个平日里猖狂的小妾也熄了气焰。
年刚过完,内务府的太监同织造司的嬷嬷便到了郭府。郭家成辈子人哪里见过皇家宫里人,那太监嬷嬷,在郭家人眼底也不敢小瞧,仔细接待,问了来意。
原来是给四娘做嫁衣的。
“我们做了呀。”郭夫人道。那嫁衣是她找中州城最好的裁缝绣娘做的。
内务院太监笑说:“贵府小姐是未来的郡王妃,是皇家人,等闲规制的嫁衣是不成的,须得织造司的嬷嬷来做。”
原来这等关系。
郭府人漏了怯,却更是高兴,一下子就体会到了云泥之别,四娘真的飞到枝头做了凤凰。
嬷嬷太监被皇后敲打过,皇后再瞧不上这个儿媳,可嫁到老七,那就是老七妻子,不能失了脸面。因此嬷嬷太监很尽心,不过赶制嫁衣时,郭府夫人老太太有时候闲聊,最初是问慎郡王,嬷嬷太监只夸好,不敢说别的私事。
之后便问起京里了,风俗啊吃食啊。
郭府塞了银子,各种打点,嬷嬷太监就多说两嘴。
郭家以为自己女儿飞上青天,皇家看重,是特殊,没成想在嬷嬷嘴里,倒是另一桩大事——
“太孙殿下和太孙妃殿下五月三要成亲,去年赐的婚,那嫁衣,整个织造司最顶尖的绣娘,百人人手不停,便做了三个月,而后那首饰,发冠,昭海伯从外头带回来的,稀世珍宝同不要钱一般……”
这等排场,郭家哪里见过听过。
“黎郡王说不喜东宫后院,便推了,如今正盖花园,郡王要了树,不喜假山流水,做了小湖,还有湖上盖了屋子赏景,说冬日暂且赏雪景。”
在宫里就这般大动干戈吗。
“圣上疼爱郡王,太孙殿下对郡王敬重有加,黎王爷更是替郡王撑腰,什么宝物都放弟弟跟前的,朝中有人提过,不过黎郡王不当回事,之后全随着郡王心意做了。”
郭家人咋舌,他们接待嬷嬷太监都是奉坐上宾,想都不敢想嬷嬷口中黎郡王的做派。
嬷嬷其实有心点一下郭府人,末了道:“还是要娘家人立起来,出嫁的女儿家才能好过些。”若一味光索取,尤其是门户低的高嫁,只会被轻视看不起的。
不知郭府人听进去没。
郭四娘听进去了,可她无能为力无用,亲生哥哥被养的无能怯弱,庶出哥哥如今巴结讨好她,只想靠她某个差事飞黄腾达,爹官小位卑,也不会在意她的,阖府上下,没人会真为她着想。
过去日子惊慌难安,没想到是嬷嬷看透几分,出言帮她。郭四娘想谢谢嬷嬷,独自去了嬷嬷院子,便听两位嬷嬷在房间闲聊。
“可怜啊,这府上,全是吸血的。”
“听说慎郡王先纳了侍妾入府,马上就大婚了,这不是明晃晃打郭家小姐的脸吗。”
“慎郡王本来志气高。话说回来,若是郭小姐得有一子半女傍身,日后日子也会好过些,就怕那些传闻是真的。”
“要是真的,那些侍妾也不会有孕,郭小姐起码留了脸面在。”
可郭小姐也没得有子啊。
两嬷嬷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唏嘘了。
“谁能想到,好好地七皇子竟是个天阉……”
门外郭四娘脸色惨白回了自己院子,一时间心如死灰,心里抱着那万分之一丁点的希望都没了——她想着郡王不嫌弃她不碰她,若是她安分守己听话几年,或许能给她一个孩子。
可现在全没了。
她不敢寻死,怕给家门招了祸,也不敢透露风声,只能咽着苦果。她就知道,若是好事,怎会轮到她一个五品之女。
三月三那日,郭四娘早两日到了京城,从皇家别院出嫁。满城百姓瞧热闹的,送嫁的是郭四娘的嫡亲哥哥郭三郎,同着郭家舅舅,两人从中州带队伍出发时还好,趾高气昂的,到了京城皇家别院,一看阵仗就歇了菜,弱了吧唧。
到了当日,七皇子来接新娘,郭家一行人都不敢阻拦——中州有闹新郎官的习俗,这俩谁敢闹,腰杆先矮了一截,还要跪地行礼,七皇子就受着,看着不是按亲戚论,而是身份等级论。
这可是给新娘子没脸,半点都不尊重。
凑热闹的迎亲的人一看,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冷。
只听有人道:“老七啊老七,你娶媳妇儿装什么大头!”
跪地上的郭三郎心里骇然,这开口的是谁,竟然敢这般无状,叫慎郡王‘老七’,难不成是皇家别的长辈在?
“黎南珠,关你什么事!”刚装的一手的慎郡王瞬间破了功,咬牙切齿道。
小郡王落马下来,一身大红富贵锦衣,说:“来看你结婚啊,这么大的喜事,圣上说我爱瞧热闹,让我给你热热场子,我多好,不计前嫌,你该高兴才对。”
“对了年年也到了。”黎南珠往后看,小孩骑马太慢了。
太孙殿下到,这下凑热闹的宾客皆纷纷行礼。历延年忙道:“今日七叔大婚,不必跪拜行如此大礼。”
众人就作揖礼。
相比刚七皇子闹的脸冷,让妻舅家给他跪礼,如此对比,显得慎郡王小心眼,不大度。
有了黎郡王起哄,那门口宾客自然玩了起来。黎南珠给慎郡王出了难题,折腾了一会,总算是热热闹闹起来。
前头如何热闹,后院有人通传。
郭四娘先听慎郡王到,再看下人脸色不对,问了贴身丫鬟才知道哥哥舅舅全给跪下来了,门口慎郡王像是要拿人问案似得,顿时脸色血色殆尽。
没片刻,郭府下人又高兴说:“小姐,外头热闹起来了,有人拦着闹慎郡王,可热闹了。”
闹新郎那是给新娘脸面,是说千辛万苦求娶的新娘,那是尊重。
郭四娘不信哥哥舅舅会拦,下人说:“是黎郡王带着太孙殿下来的,门口如今可热闹了,黎郡王还敬了舅爷和三少爷酒。”
“黎南珠黎郡王吗?”郭四娘备嫁时,听嬷嬷说过许多次,心神羡慕已久,没成想今日这般人好,无意中帮了她大忙。
“是啊,奴婢远远瞧了眼,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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