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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查户口同届的同学,顾兆脸上热情一笑,说:“我刚就瞧同学你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不知道是不是和我曾同场考过?”

“会吗?我家祖辈都是平安镇人,在下姓郑名辉,年二十有六,康景四十四年参加过……”

郑同学说的详细,自报家门外,连什么年考的童生,什么年考秀才,考了几次,今年考的名额尚可,排第六位也说的一清二楚。

等说完了,顾兆正要回话,一听钟响了,便遗憾说:“等午间时,我同郑兄仔细说说。”

“好。”郑辉也回到自己座位上。

等坐好了,片刻,夫子进来上课,郑辉也没觉得哪里奇怪。分明是他先问新同学的,怎么到头来他说的一干二净,连新同学姓名都不知。

石榴巷黎家院。

黎周周自相公出门后,先把早饭锅碗收拾了,之后一人在院子,空荡荡的,他静了没一会,便进屋拿了麻绳出来,在院子拴了绳子,天气好,将被褥晒一下,还有衣裳洗一洗。

可这活简单,前两天该拆洗的都洗过了。

做完统共没多少时间,黎周周又闲了下来。如今院子不养猪不养鸡,就不用去割猪草,也不用去河边担水了,以前去河边洗衣时还能和杏哥儿说说话,现在真空着一人。

黎周周站在院子发了会呆,盯着自己手看,不喂猪养鸡连地里活都不用干,那相公之前夸他的,他都没了,这不是成村里闲人嘛。

那怎么能成。

黎周周觉得不好,可不知道怎么办。他从小到大,都长在西坪村,出过院门就是去镇上采买,第一次来府县,这里这么大,人又多,都是生人,要他一人出门,说实话,黎周周心里是有些怕的。

隔着院子木门,外头小孩叽叽喳喳的声。

“三娘、三娘,你别恼我,我给你带了红豆包,可甜了。”

“我阿娘说了,不让我吃你的东西。”

堂屋空的那间门脸铺子,隔壁热闹买卖声也有,模糊几句,什么三文钱收好了,才出炉的豆沙包。也有妇人高声喊的小文摸了个豆沙包不知道跑哪去了。

有男人回:“吃了就是吃了,这有啥,娘那是你孙子。”

“我不心疼我孙子谁心疼,小文吃了我能说啥,还不是不知道给谁拿去了。”

这声音高了些。

黎周周站在院里听得一清二楚,跟着昨日事情对上了。隔壁人家卖包子馒头铺子,就是姓许。昨个拿虫吓唬张嫂家三娘的小子就叫许文斌,应该是隔壁人家老妇的孙子。

许家旁边是张家,卖醋的。

他家另一边隔壁是卖芝麻饼和馄饨的,还不知道姓什么。

就是这吵闹声和吆喝声,把黎周周唤了过来。以前和爹搬到慌基地去,当时睡在地上的茅草房,夜里风吹着,呜呜呜的像是鬼在叫,那些阿婶阿叔还故意逗他,给他说什么夜里鬼一叫,就是来抓孩子去的。

他那时候就怕,怕的不敢闭眼睡觉,还尿了裤子。

后来就不怕了,他也不知道咋就不怕了,可能白日里想阿爹,还要干活,睡得时候饿肚子,想明个有什么吃的,就不怕那些鬼了。

再后来爹要忙地里庄稼活,屋里缺盐吃,衣裳破了缝了又缝穿不上了,爹一人在地里忙活,回来屋里见不了荤腥,总不能爹忙了一天回来没个可口饭吃,他就一人壮着胆子去了镇上。

那时他十三,第一次走去镇上买盐买肉。

当时路上也怕,买东西也慌张,怕有人抢、诓骗他的肉和盐。可第一次去完回来,屋里吃饭有盐了,爹能补一补了,黎周周第二次去镇上就没那么怕了。

如今在府县,不过就是比镇上大些许,怕什么?

再说他现在也比十三岁大了许多。真找不回来路了,能问人啊,他还知道相公书院在哪里。为啥要躲在院子里不出去。

黎周周想明白了,擦洗了手,去屋里拿了些钱,锁了院门,打算去外头转转,也不多跑,就去前头正街上看看。

看看府县里人怎么过日子。

正街上热闹着,门脸卖的吃食,对面小贩摊子摆的,不过营生都是岔开了,小摊上买头绳、荷包、绦子的,或者是豆浆豆腐脑这类,还有卖菜的。

黎周周每次瞧卖菜的都新鲜,因为这里担着担子卖菜的,会摘菜,将菜底下泥土都弄的干净,皱吧点的叶子也摘了,像是菘菜,以前后院就有种,想吃了就去拔,还没买过。

如今这里十来颗菘菜要三文钱。

黎周周自然心疼钱,家里院子一侧空着的,倒是能收拾出来种上菘菜、白菜、黄瓜,葱蒜等小东西。

也不知道哪里有卖种子的。

“顾秀才夫郎。”

张记醋铺,周氏打眼就瞧见昨个儿见过的夫郎,只是刚喊完就反应过来了,叫什么顾秀才夫郎,这夫郎可是主家,便改口又喊了声:“黎周周。”

虽然对方是哥儿,也结了婚,但毕竟还隔着男女,不好叫周周,太过亲了。叫声黎夫郎就可,不过周氏想着黎周周相公是秀才,想着俩家亲近一些。

黎周周听了声上前。

醋铺现在没客人来买醋,就周氏一人守着铺子,男人在后头做醋。

“张嫂好。”

“欸好。”周氏笑脸应了声,问:“这是出来逛逛想买些什么?”

黎周周便问哪里有卖种子的,想买些种子。

“诶呦你还有这闲工夫,都是秀才的夫郎了,想着清福多好,还要种菜啊?”周氏嘴上说完客气话,热情指了路。

等黎周周一走,男人进来送醋,问刚说什么。

“还不是我昨个儿跟你说的那家。”

“上门赘婿秀才?”

“不是,是他夫郎,姓黎的。”周氏一边搭把手,和男人抬着大醋缸给外头的添上,一边说:“你说说都到府县来读书了,人还想着给院子里种菜,别到时候,又要抱一窝鸡,叽叽喳喳的鸡屎又臭。”

男人说:“乡下来的改不了习惯吧。”

府县里人家养鸡的不少,石榴巷就有一大半养着,平日里吃蛋方便,养起来了吃个肉也好。

周氏是嫌麻烦不养,再说她家就三个丫头,家里松快,没得费那功夫还要打扫鸡屎,就是找个话头说说,秀才又如何,过得还不如她家呢。

按照张嫂指的路,是在东面。

黎周周越走越觉得眼熟,后来一看,这不是之前相公考试时住过的客栈吗,还有旁边没多久就有书斋,之前相公便来这里看书。

种子铺子是在巷子里的小铺子。

黎周周买了种子,也没急着回去,从巷子出来书斋旁边没几步有家成衣铺子,站在外头往里瞧,就挂着清平书院的衣袍。黎周周便进去了,一问才知道,也不是谁都能买的。

“要拿着书院牌子来买。”

“我家相公在书院念书,我们才来。”黎周周说。

店里伙计便热情了许多,说:“原来是秀才夫郎啊。书院单发一身,这是防着有些秀才公衣服沾了污渍,或是破损,便来这里买,也能换洗开来是不是?”

“可以两身做,也有现成的,夫郎家秀才公多高?”

黎周周摆手说:“如今先不用订,我想问你这儿衣裳挂着平平展展的,没什么褶子,怎么做的?”

店里伙计便拿了铜烫壶出来,说单衣给里面加热水,要是厚一些了放热碳,一柄铜烫壶贵了你买不划算,可以用瓷的,不过瓷的容易坏裂开,也装不了碳。

黎周周道了谢,想着家里有大茶缸可以用那个使。

他什么都没买,店里伙计也笑眯眯的送客,黎周周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觉得府县里也不是人人都瞧不上人,也有好的。

其实哪里都一样。黎周周回去路上想。

卖醋的张嫂虽然热情,两次聊天,黎周周能听来,张嫂约莫有一些瞧不上他们乡下来的。不过也没事,就像相公说的关着门过自己日子,自己开心便好。

再说还有前头对你不好瞧不上你的,后头相处久了就觉得好了。

像是村里王婶和田氏,早些日子黎周周从没想过田氏会跟他道歉,王婶会恼了他,断了跟他家来往。

都说不准的。

中午黎周周吃的简单,煮了把面条,下午便把院子地翻了一遍,洒上水松松土,等明天再翻一遍。等干完活,瞧着院子开菜地那块乱糟糟,又用做骡子棚剩下的木头,锯断了,劈开,用半截半截的砖头,在菜地旁绕了一圈,做了个栅栏。

这下子利落多了。

弄完这一切生火烧晚饭。

顾兆五点放学,夫子刚走,正收拾书包,背后传来一声:“兆弟。”顾兆就一个哆嗦,一天听了几次,都觉得这叫法肉麻,可当下读书人不觉得,唤同班同学,年纪较长的就是X兄,小一些的叫X弟。

不过为什么不叫他顾弟,而是兆弟,这也是有学问的。

因为叫兆弟是比较亲近的称呼。类似,同班同学里,一般同学和玩得好的哥们叫法。

顾兆回头笑眯眯,谢谢郑辉同学对他的好哥们认证了。

“郑兄怎么了?”

“兆弟要回家了吗?我还想着同你一起去书斋看看书,最近书斋里上了一些京城来的书。”郑辉说完,可能怕顾兆不去,压低了声诱惑的补充了句,“还有画本子。”

顾兆:……

前头放学不回家约着图书馆看书还能夸一句好学,后头画本子那就是看漫画、小说业余消遣了。

郑辉虽和他同一届考上的,但来的早半个多月,已经摸清了学校和附近周边的书店、馆子等,是个住校生。

他们这一届康景五十春的秀才,一共二十名,平甲班取前六名。中午吃饭时,郑辉说了,如今连着顾兆,他们这届前六到了五位,还有一位没来。顾兆没来前,郑辉和其他三位也相处过,不过说不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