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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州城三大巨头陈林黄三家,今日赴同知顾大人的宴,送的礼都差不多齐平,而近几年挤进昭州的李家,其实与三家在昭州发展的年岁差不多,甚至更久一些。不过李家地方性很强,霸占着沿海的两个府县容管、吉汀,是真正的土地主。

四家说进府聊,可听到后头唱礼报数,顿时脚步移不开了。

李家四百两。

王家六百两。

分支一脉的黄家五百两。

同样姓陈,可不是一族的陈家四百两。

……

人人比前头的大族强。

有意思啊。来之前说好的陈林黄三家彼此看了眼,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双手抄着袖筒,呵呵、呵呵。

商人重利,昭州本来就穷,市场就这么大一块。三家占了,勉强挤进个李家,这么多年格局未变,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新官老爷,底下的都心思活泛,想冒出头了。

凭什么就四大家吃大头,他们占小头?不就是送钱巴结吗,他们也能成啊。

若是整个昭州商行固若金汤,团结一致,那就头疼了。不过这种可能极少,黎周周跟相公说:“姓氏都不同,买卖市场就这么大,你赚多了,别家就少赚了,总会有人心里不服气的。”

“还有别看都是一个姓,可支脉不同,黄家闹得最严重,分歧最多,如今东边的黄家看不上本家黄家,嫌黄家家主太过无能,原本明明是黄家略出一头,如今被陈、林两家压下去,窝窝囊囊的。”

“陈家则是如今的家主陈富太过霸道,对下面的支脉压得狠,矛头都藏在里头,敢怒不敢言。”

可如今顾兆这一招唱礼,明晃晃的把陈家两支给对立起来了。

就说陈富如今,顶着其他三家的看笑话目光,面上还是笑呵呵,只是看支脉陈家表弟时,略有几分咬牙切齿,“了不起了啊表弟。”

陈表弟是心里尴尬,哪里想过会被凑到台面上,这会打哈哈笑两声,不敢得最家主,甩锅给底下人,“不知道哪里做的,给添错了,我不知道。”这还算好的,起码面子给家主留了。

而黄家那一脉,则是明晃晃的端到台面上,虽是一个黄字,可成了两家。这才进第一道门,说好的团结,锣鼓一敲,四分五裂。

黎家府邸前头两个院子,正院子气派敞快很大,是男家主书房、会客用的,旁边侧着的二层小楼小院子,则是用来招待客人居住过夜,现如今六位镖师暂住在那里。

单说现在,各路商贾陆陆续续的迈过第二道门。院子也没什么景好瞧的,昭州城天高皇帝远,当地富商积累十几年的财富,衣食住行比当官的还讲究精致。

没什么好瞧的,那也要吹着客套两句。

“顾大人这府邸就是好,这叶子长得绿油油的。”

“人杰地灵,可不得沾着灵气。”

大家伙是各自聊着说着,踏过拱形小桥,到了正院子,那里已经布置好了,院子四周是放着长条桌,上头铺着桌布,有吃的酒水点心,中间敞快的空地一条条硬板凳拼着一排两排的。

众人:……

怔了怔,还、还挺新奇的?

“这是京里的讲究?”

“不知道啊。”林老板也懵,“没见过,真第一次见。”

以前参加陈大人府邸举办的宴席,那也是大圆桌,能与陈大人同桌的每年也不过几个,后头按着位置分,有的都快坐到正院门口了。

这就是吃宴席。

顾大人这块倒是稀奇,全都是长条板凳不说,桌子还离得那么远。

黎府的管家招呼各位老板不必客气,先用些酒水点心歇一歇。众人便围着那长条桌去赚看一看,还以为是什么,都是昭州的水果,不过用小瓷碗装着,一些小盘子的点心、肉类。

旁边是有盘子有筷子。

酒水是小酒杯,没了自己添——这咋还要自己动手。可在顾大人地盘上,大家都第一次见这种宴席,一个个心里想这是京里的规矩吧,那肯定不能露怯,因此个个小心,同时拿眼睛瞅同行看别人咋吃。

大家伙吃吃喝喝约有两盏茶的功夫,别看这分量少,可花样多了,轮着吃一圈,在喝喝,还真略微有几分饱了。尤其是那肉类,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味道稀奇,刚吃第一口吃不惯,可越嚼越上瘾,不由多来了几块。

黎府下人收拾的勤快,空盘、用过的筷子都收拾走了,换上新的。

今天来黎府的商贾差不多有六十多人,要是摆桌子吃席面那得六七桌的准备,再者,今天不管是顾兆还是这些商贾,都不是真心来吃席的。

大家各有心思。

干脆自助餐和投标形式。简单快速些。

“顾大人顾夫人到——”

管家喊了声,众位商贾不管是吃的、坐的纷纷放了手里东西,整了整衣衫站起来,纷纷行礼。

顾兆和黎周周一同出来。

“各位老板客气了,入座吧,咱们坐着聊。”顾兆笑眯眯的说。

众人一一落座硬板凳,这坐法还有讲究,若是按照曾经去陈大人那儿赴宴讲究,第一桌子自然是四家连着陈大人的家属,凑个一桌。可现在硬板凳,一条能坐十个人,顾大人顾夫人都在前头台阶上单坐着。

那第一排空出来的位置——

一些商户心里活泛起来,可不敢上前,便听前头顾大人笑呵呵说:“大家别客气,第一排再来几个人,我一会要说事,太后了别听不清。”

既然顾大人发话了,那活泛盯着位置的率先是王家,落座在一排。有了王家这个开头,前头的又去了几人,都是今日送礼送的厚重的。

坐定了。

顾兆先说:“这是我夫人黎周周。”

众人又起身见礼了一次。

“诸位客气了。”黎周周点了头算回礼。

顾兆笑眯眯说:“不多礼了。”然后开启拉家常模式,说:“我们一家初来咱们昭州,一下子就喜爱上这里了,地方敞快大,百姓朴素热情,最主要是咱们昭州东西多宝贝的多。”

底下商贾们:……

之前没见过顾大人,光听来之后的事迹,听起来像是个严肃清明的,可今天一见又不对了,笑眯眯的不说,这会一番话显然是有示好之意,聊起了家常了。

“……像是我家福宝就爱吃鱼虾,咱们昭州吉汀、容管的虾快顶我手掌大了,虾肉鲜美,清蒸了什么都不用沾空口就能吃,十分鲜美。”

“水果我们一家都是北方人,到了昭州水果可没停下来过,之前从鄚州过来,吃了荔枝,我说句私心话,咱们昭州的荔枝是比鄚州长得好,又大又甜的。”

这话说的在场商贾纷纷点头应和,说到心坎里了。倒不是因为顾大人夸昭州荔枝,而是因为顾大人踩鄚州!

昭州经商的就没有不讨厌鄚州的,因为两州离得近,昭州有的出名特产,鄚州也能生长,加上鄚州地理位置比昭州好,比昭州富,昭州的商户想出货,鄚州就压,要是借路往北方运,那要被扒皮交过路费,还要交保护费。

明明他们货品更好,可赚不到钱啊。

顾兆这一手拉踩,商户们对着顾大人是亲近几分,不管是面上的还是客套虚伪的,反正这会纷纷点头说顾大人说得对、说得好、可不是嘛。

“可惜这鄚州位置比咱们靠北,路也好走些,咱们几个出荔枝的镇子,都有些远,荔枝长出来了,送咱们昭州城都费事,更别提运到北方,诸位不知道,北面人可没见过咱们昭州这些水果,平时百姓多吃枣子,哪里有咱们昭州的水果花样丰富。”

“可惜。”

商贾们便跟着顾大人一同面上唉惜,心里想,说来说去原来是说到了路上,顾大人要修路,大家伙都知道,可修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让他们送银子?

“咱们昭州多是发财路,可路不好,就全都堵上了。本官到了昭州,想必大伙也知道了,要修路,修水泥路,一忙活一个月有余,如今才得了空,今天也不说面上话,本官薄酒粗茶招待诸位,多谢诸位的捐银。”顾兆伸手,苏石毅递上了账本。

前排四家:捐银!

好像刚进黎府大门是听到捐这个字,不过因为锣鼓敲的响,报的数字响,忘了揪这么一个字。原来真的是捐银。

这下子——商贾们肯定是不乐意的,送官老爷银子那是送到官老爷腰包里,是私人的人情关系,可一下子成了捐,那就不是人情了,是免费的。

别说小商贾,就是前排坐的,如今个顶个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顾兆全然当没看见,笑眯眯的看完最末账册,递给了周周,这才说:“今个来了六十三位,总共捐银两万三千两,大家太热情了,尤其是王家——王老板是哪位?”

本来不咋高兴觉得被阴了的丝绸庄王老板,这会被顾大人率先点了名,脸上表情还没遮掩完,先赶紧举手,说:“大人,是我,我在这。”

顾兆亲自站起来过去,笑呵呵的握了握王老板的手,说:“好啊,王老板是个心善的,周周,帮我把王老板名记下了,不能白亏了王老板这六百两银子。”

王老板浑身的血这会都冲到脑子里了,脸色涨红,不知道说啥。

因为以前每年给陈大人送孝敬银子,可从来没有这般待遇——当着昭州城所有商户老板前夸他一人,还说不能亏了他。

这可是何等殊荣!

“咱们昭州修路,王老板挑一段经常走的,那水泥路上立个功德碑,就取名王家功德路,让咱们昭州百姓都记在心里,每每走过此路,要感谢王老板的捐银,不能寒了善心人的心,是不是?”顾兆言辞恳切说。

王老板激动的哪里说得出什么话,不住点头,又说哪里、哪里,哪敢,可想了不对,改口说:“应该的应该的,那路真叫王家功德路?”问的是小心翼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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