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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州城东景致好,有湖有山。上一任同知大人,见此光景好,特意是将宅子修建在此处,用的是天然景致,修的也灵巧,府邸占地面积大,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六个院子。

什么冬日寒梅院子、中秋登高院子、夏日荷花泛舟的院子,还在湖上建了个船型屋,上下两层。时间久了,风吹日晒的,这船屋有些破旧不能用了。

后来选址盖官学,读书人要修身养性,宁静致远,顾兆便把目光划拉到了城东。城东人少,听说上一任的同知大人十分好风雅不爱吵杂,这一圈几里地是没有住宅人家的。

如今也不用劳民搬迁,直接圈地盖屋能用起来。老师宿舍还不用另盖了——

上一任同知大人的豪宅!

查了屋契,当日上任同知走的急,都要被调走了,谁还乐意多在昭州留两日?因此这宅子卖的很便宜,是陈大人接的手,陈大人原话说用了公家的银子,原想着下任同知来了,正好顺便买了,银钱也能补上。

下任同知顾兆不爱住郊区,就喜欢市中心,干活办公方便。

既是充作官学夫子屋舍用,那便不用顾兆出钱买屋了。盖官学时,顺便将那豪宅修葺了一番,主路地面是铺上了水泥路,有些景致好的小路用石砖铺着,一一检查,用水泥和石砖重新上了一遍,兼具美观和耐操。

屋顶瓦片也要逐一修葺,还有雕梁画柱的补色,家具的补添等等,这些都是顾兆自掏腰包出的银钱。

原先的府邸放的陈旧有些阴森了——主要绿植没怎么修剪长得过头。如今修葺完后,这栋豪宅顾兆看来是更胜从前了。当然他花了钱怎么能不用滤镜看,要是不胜从前,钱白花了!

六个小院,能住人的也便四个,剩下两个多是观赏性大,像是湖上船屋,在湖上夏日还好,其他季节水汽足,久住对身体不好。四个院子,十个人也能住开。

毕竟正屋侧屋零散加起来一个院子有十多间屋子。

顾兆也没想到会来十位!

如今是送车马到了府邸大门口,带人进了正院,说:“诸位路上辛苦了,这便是以后大家住的夫子屋舍,之前子清没敢奢望会有今日盛况,四间院子,还请各位包容,两三人一院。”

滁州文豪们自然是纷纷表示辛苦顾大人了,顾大人客气了云云。

“这位是昭州知州陈大人的长子陈治,他是管官学还有夫子舍屋这边的俗物,若是缺了什么笔墨纸砚,或是各位夫子想用什么,都可告知陈教务。”

陈大郎作揖行礼。

众人没想到昭州顾大人会如此看重他们一行人,进了昭州城后,顾大人身穿官服一路疾步迎接,更是礼贤下士的自称子清,到了屋舍派的也是知州的长子来操管。

太过重视了。

十位心中感动连连。

能为了恩情背井离乡远赴昭州的十位文豪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到了地方也确实是穷远些,可顾大人待他们种种,那便是比得上外物千金万金,能不感动吗。

梁进士趁着话挑了个头,便说大家两三人一个院子,各位先请挑着。又是一顿互相推辞,最后各自挑了院子,自有跟来的仆人来打扫,当然屋舍中也有做杂务的下人,热水早早备上了,灶屋伙食也烧上了。

顾兆请了各位先休息休息,等明日他家中摆宴,替各位接风洗尘。

文豪感动,口中应答必会前往。

顾兆请各位留步不用相送,这才离去。出了宅子大门上了他的马车,顾大人擦擦汗,吁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太久没打官腔说场面话了,文绉绉的话都要想半天……”

昭州陈大人不管事,他也算是一把手,干事说话喜欢利索简洁,同这十位文人说话顿时又像是回到了以前在京中做翰林的日子。

黎府里。

黎周周早接到消息,听到外头说大人回来了,便起身迎了上去,夫夫俩在院子中遇见。黎周周一看相公穿的官服,便说:“先换了衣裳再说。”

“这衣裳太久没穿,我有些紧绷的不舒服。”顾兆换了短打,洗了手,坐在厅里接了下人送来的热茶,喝了口说:“你也听见消息了?来了十位,五位举人五位进士,明日咱们家中设宴招待,也不用太金贵,但务必要重视。”

文人风雅,尤其这十位要是慕名利的那便不会来昭州,顾兆想让人长久留下,开个好头,后头日子日久见人心,如今最主要的是学校的夫子。

“明日我得卖惨了。”顾兆放了茶盏,说:“周周你可不许笑话我。”

黎周周笑说:“我不笑。”

“明明现在就笑。”顾兆故意无理取闹。

外头玩的福宝哒哒哒的跑进来了,“爹,什么明明笑啊?”

“笑你不久就要上学堂了,到时候便没如今这般自在放风似得。”顾兆换了话。

福宝挺着胸脯,可高兴了,“黎照曦喜欢上学堂。”

“阿爹,阿吉去吗?汪汪去吗?”

黎周周说:“阿吉去不去我现在不晓得,但汪汪不能去。”

“啊?”福宝顿时晴天霹雳懵在原地,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福福舍不得汪汪,离不开汪汪的呀!”

有事福福,没事黎照曦。顾兆看福宝可怜模样,亲爹是觉得好笑,让福宝缠着周周去了。黎周周说:“大家上学堂都没有人带小狗,福宝怎么就能带呢?再者去了学堂学习,不是玩的,回到家中福宝可以陪汪汪。”

福宝还是难过起来,可阿爹不答应,那便没办法,只能把眼泪珠珠憋回去,抽了抽气可怜巴巴说:“那、那我现在同汪汪多玩一会。”

“去吧。”黎周周不拘着。

福宝快快去找汪汪,要告诉汪汪这个天大的坏消息,太难过了。

夫夫二人是在商量明日设宴的事。顾兆说:“菜色的话,昭州菜多一些,咱们也没滁州的厨子,那就北方的菜色还有卤煮都上些。”

“不好吃的太丰盛,不然卖不起惨,也不好太惨了,不然留不住人。”

这顿顿吃不好,夫子还怎么留下来?

“是不是要请陈大人过来?”黎周周问。

顾兆拍脑门,“对,我给忘了,我现在就跑一趟。”也顾不上换衣服,天色晚了,再者陈大人在家穿的也随性。

黎周周则是跟黎春商量明日菜色,说去一趟卤煮铺子,明日早上让送一些吃食过来,还有青梅酒种种……

陈家大郎早已跟父亲说了情况,听到管家说顾大人来访,陈大人也不稀奇,出去一看顾兆穿着便笑了,说:“这般急啊。”

“陈翁见笑了。”顾兆先拱手见礼,心里大石头放下了,人也轻松,脸上带笑,说:“昭州一直办不起官学,如今官学盖了人也到了,有了新鲜血液,整个昭州的生命力才能旺盛起来。”

陈大人听不懂什么血液,这小顾一高兴便说话随性,大概意思他听懂了,是的有了新希望,“你做的好,这才第二年……”

他来了三十年,昭州一如既往的陈旧。

顾兆收敛了几分笑意,正经许多,说:“若不是陈翁在位三十年,打理的昭州安稳,我也不可能一上来便大刀阔斧的改动而没什么大阻力。”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可昭州虽是穷远,百姓却没什么恶的。”

“这全是陈大人的功劳。”

哪个地方都有好人恶人,顾兆说的‘恶’不是单指一人,而是一个地区一个州城上下的风气,岷章民风彪悍却不是邪恶,即便是容管县令不办事,但也不是穷凶极恶的搜刮民脂民膏的大贪官。

若是这昭州风气凶恶,百姓穷的三天两头打架,有匪寇,有打家劫舍的,有入室抢劫的,那顾兆就是有一身的本事,也不可能这般快的干出个花来。

所以说陈大人功不可没,可没人记住陈大人的‘稳’,因为这功绩看不见。

陈大人怔了怔,而后笑了起来,一手拍拍顾兆胳膊说:“好啊小顾,明日你家中设宴,那我便不请自去喝个酒。”

“我亲自来请陈翁的,明日人多,正好有人能同陈翁对弈。”顾兆作揖笑道。

这上下官都笑开了,虽是个个穿的都不像样不规矩,可这一刻,距离倒是拉近了许多。说完了正事,顾兆说天晚了要回,陈大人也没说客气话挽留,而是说:“你家黎老板不知做了什么,去吧。”还打趣了句。

顾兆笑笑,拱手便离去了。

等顾兆一走,陈大人脸上还有笑,哼着小调,旁边的长子陈大郎瞧见爹心情好的模样,这都是少见的,他也高兴,说:“新上来的顾大人真的不一样。”

“是个有意思的。”陈大人说。

要是外人那便才客套,若是自己人才随性随意。

第二日一大早,黎府大门敞开了。

下人回报,说陈府送了厨子过来。那可太好了。如今设宴都是中午到下午,自然也有晚上,顾兆不爱晚上,黑漆漆的点灯费油,也不亮堂,还耽误早早睡觉。

派了车马去接,有的人家是租的车马,如今到了人家也要回去了。

陈大人先来了,头发也梳整齐,衣服也是,见了顾兆便说:“本是想穿身儒生袍子,结果翻箱倒柜找出来,小了。”一笑那颗金牙也闪闪发光。

“陈翁气度有,穿什么都一样。”顾兆笑说:“随性便好。”

“我也是这般想的。”

没一会人便到了,外头几辆马车停着,昨日风尘仆仆的文人雅士们,如今是焕然一新——新衣、梳洗过,可能也睡好了,精神饱满。

顾兆一一给陈翁和其他人做引荐,自然是少不了一通寒暄。轮到了引荐周周和爹,还有他家福宝,顾兆发现这十位文人中先是一愣,而后有拘束回礼见礼的,口称顾夫人,眼神都不敢乱看。

也有坦荡的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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