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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不是信不过他,或是不愿和他谈朝政,而是这信几经几手,二哥又是紫宸殿大学士,天子近臣,自然是要更加谨慎才成。顾兆都懂。

师兄信上也写朝堂局势,只是多用典故比喻,寥寥几句话。

去年茴国就几次三番的来犯,都不是大动干戈,而是骑了马突袭了边界大历的村庄百姓,自然是杀抢掠,银钱粮食抢走,男人老人杀掉,年轻女人就掳走,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起初几次自然没灭全村屠全村这般凶狠残忍,只是抢东西。可大历一直退,一直是警告模式,这茴国今年年初抢了八个村子,占了一个府县镇子,那时候大历派去的谈判使者还未到——

因为过年,说年过完了再动身。

结果直接别去了,丰州城加急送的折子,报了茴国所做种种。

梁师兄笔锋锋利带着些讥讽,顾兆看的心惊也心情不好,这事他没跟周周说,梁师兄信中所言,大概内里意思是,若是茴国只杀了百姓,圣上也不想出兵,主要是占了大历的地方。

为何不出兵,要是拿圣上想法想,顾兆其实也能揣测一二。

丰州是天德军赵家的地盘,这些年一直驻守边境从未回京,之前康景帝年轻时,赵家人随着康景帝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军功,如今已经是满门显赫了。

以康景帝疼爱大皇子的程度,当年怀疑是二皇子下的手,做了种种手段,可现如今想来,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并没动着二皇子筋骨,以及二皇子母亲端妃地位。

只是冷落了端妃一些日子,可位份没降,还是四妃之首。现在二皇子是康亲王,康景帝这么多皇子里唯一的亲王,本来就很扎眼了。

要是这次同茴国打仗,那赵家自然又是立了一等功,还能封什么?

二皇子一族势力太大了。

所以康景帝迟迟不愿出兵打仗,一直是和谈——自然这次丰州加急的折子一上来,康景帝震怒下,把原先去和谈的使者给罢官了,斥责了一顿。

意思你早些去和谈不就没这等事了。

至于早些去晚些去,其实都不影响茴国的狼子野心,人家屡屡挑衅,一直等着开战呢。

此时的康景帝顾虑平衡之道,是从未想过,大历会输,且输的很惨。

因为大历建国以来,太祖便是善战闻名出名的,到了康景帝这儿,年轻时也是骁勇善战,打的周边几个小国抱头鼠窜没有二心,年年岁贡,跪地臣服,磕头自称他们国家是大历弟弟、儿子这种话。

这样的过去,这样的战绩,大历朝中文武百官是自信且自大,谁都没想过会输。

你想想啊,大历富饶太平多年,积攒的粮食、银钱,百姓安居乐业,人口也提升的快速,男儿多,若是论打仗,那便是粮草兵马不输,人多势众,还怕什么?担忧什么?

康景帝多番顾虑,最终是定下了,让康亲王做副将,又派了个儿子前往,这儿子选来选去,最后定下了十二皇子——他娘位子低,原是避暑别苑的宫女。

后来即便生了儿子,也只是封了贵人。

顾兆没来昭州前,康景帝曾经封过儿子一通,像是郡王提亲王康亲王,五皇子封了诚郡王,十一皇子因下毒案封的早是顺郡王,没封的就是六、十二、十四,还有一些未成年的。

可以说明康景帝多不在意十二这个儿子了,现在想起来了,不过是看重十二母族弱,想钳制一下康亲王,可他怎么不想想,十二去丰州,这可是赵家的地盘,十二作为潜在的竞争者之一,打仗又危险,随便找个借口十二皇子命都能‘名正言顺’交代在哪里。

可还是派了十二去。

顾兆看到这信时,心中是沉甸甸的,到底是信康景帝作为父亲忘了这一茬,还是高位者的圣上只有权势平衡之道,而没有父子亲情了。

“相公?”黎周周夜里醒来,披衣见相公在外间看信。

顾兆是怕油灯亮光影响周周睡觉了,这会放了信纸,扭头说:“怎么起来了?要起夜吗?那一起,我上完了也睡。”

“你今日提苏石毅回来时间我就觉得不对。”黎周周手里拿了衣衫,也没看桌上的信纸,而是给相公披上衣衫,说:“出来也不知道披个衣裳,该冷了。”

“我小伙子火力壮。”顾兆不要脸玩笑了句,只是刚又读了一遍信,心中沉闷有事情,即便是玩笑说完了,眼底也没笑意。

“不是想瞒着你的,这事咱们插不了手帮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等着结果。”

顾兆叹了口气,黎周周便说:“那相公陪我去解手。”

“好啊。”

夫夫二人披着衣衫牵着手出去,就着昭州的月色解了手,也没急着回去,就在花园溜达散步,顾兆也同周周说了几句朝中战局的事,他没说丰州下的村子镇子被屠了,省的让周周难过。

“相公觉得这仗胜不了吗?”

不是黎周周能看懂局势,而是黎周周能看懂他家相公。若是战情好,相公也不会夜里起来,这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顾兆嗯了声。最坏的便是茴国在大历这儿尝到了胜利滋味,攻城掠城池,旁边的蕃国自然也不会老实,还有昭州紧挨着的南夷——

上辈子,原身只活到了新帝五皇子登基,单是打仗前两三年就是一输再输,战火四起,后来自然是命没了,也不知道南夷打了没打,什么时候打完。

但按照推测,应该是也动手了。

顾兆想到了那座被掩埋的铁矿,他在想未雨绸缪好,还是先按兵不动,若是打开了做武器,一个没留神被发现了,这就是按造反的罪给你按。

……再等等。

顾兆想到全家老小性命,还没到这个地步。

可能顾兆惦记结果,没两日,第二次送货去唐州的车队回来了。苏石毅王坚二人首次挑大梁,全须全尾的人回来,带了银钱货物,还有黎周周交代的事,接的人也接到了。

小田来了。

不仅小田一人,连着全家都来了,自然还有王二狗的娘,王二狗爹早一年半死了,也是奇怪,跟着他儿子死法差不多,在水田里淹死的,只是大夏天的也能淹死。

村里人都说,王二狗这是畜生,死了还嫌一个人无聊,把他老子带下去了。

这次顾兆写了信,想请小田来昭州,也是客气,若是不愿嫌路远也没事。但小田这孩子自小就是孝顺,知道感恩的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在黎府接风洗尘时。

小田说:“我本想着一人过来就成,只是彩云不愿意我独身,阿爹也不放心我,便都过来了。”

彩云是小田的娘子。至于王二狗的娘过来,那自然是害怕这一小家子都走了,就丢下她这个老太太没人要了,以前她刻薄磋磨王雪,等老伴一死后,是更怕王雪了。

在家中哪里敢挑三拣四,现在全靠着王雪脸色过日子。

小田拖家带口的路上自然走的慢,王二狗娘都被颠的七荤八素,到了黎府也没顾上吃喝——太难受了,直接接到了前头偏院先睡了。

一一见了人。

黎大是听到熟悉的乡音,对着小田一家十分热情,差点热泪盈眶了。小田有一儿子,如今已经四岁多了,长得虎头虎脑的,圆嘟嘟的十分可爱。

福宝放了学瞧见了比他还小的弟弟,当即是派头摆起来了。

“走吧,大哥带你去划水。”

顾兆:“得人看着才行,你们俩可不能去。”

“汪汪看着呀。”

“……不是我歧视汪汪,汪汪是人吗?”顾兆问。

最后是黎大高兴说他带俩孩子去后院划船。顾兆一脸emmm,不说话了,黎周周则说:“爹您还划船,您忘了一下水坐船上要晕吗?我去吧,带着俩小的玩一会。”

小田来时在路上还跟妻子说,周周哥人很好很和善,咱们去昭州你也别怕,周周哥黎大伯顾大人一家都是好人。小田妻子彩云当时心里惴惴不安想,那也是在村中时,如今人家已经是官夫人了,还是那么大的官,他们这也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见了人要跪的,自然是害怕规矩多,得罪了人。

没成想进了昭州后,到了黎府,也没跪——他们想跪,顾大人黎夫郎先扶了他们起来,除了宅子很大漂亮,可说话聊天待他们种种,那是十分热情,半点也没瞧不上人。

这可是大老爷啊。

真是如此仁厚。

说了一些话,王雪这几年身子养了一些,还是一样的瘦,年轻时真的受的太多磨难,根本太坏,补的多也不好吸收,只能这般慢慢来,怕是要真的想长寿,那得十年二十年的养着。

不过颠簸一路,除了有些疲惫外,精神倒是还好。

休息一两日,黎周周先带着小田去了陈府,给陈二娘看病把脉,陈翁知道这是黎家从外头请回来的大夫,虽是见人年轻脸小,也记下了这份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