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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寥寥几语,却是大历动荡的开始。

顾兆望着信纸上的十二皇子殁了,紧跟着又是一句宫里宫外皆哀,后一句指的自然是圣上接到这个消息,哀思过度,可能伤了龙体。宫外京中,那自然是要懂事些,不能饮酒作乐,忌了娱乐杂耍。

他却想的是别的。

十二皇子的死法,怎么和曾经的大皇子一样呢?

都是打仗时有了伤,将养时人给没了。

当初茴国作乱,丰州是二皇子赵家的地盘,圣上派二皇子前往,是想鼓足势气,又是对赵家天德军示好,但同时怕二皇子权势大了,让十二皇子跟着前往。

谁都知道,十二皇子过去了可能危险。圣上怕是也知道,只是再赌,再试探,试探这个二儿子不会用当初大皇子的死法,对付十二。

或许是他这些年误会了,害死大皇子的另有其人。

而十二皇子的死,是真的伤势发作没的,还是二皇子下的手,亦或者是旁人下的手,真相究竟如何,谁都不知道了。

或许有人栽赃给二皇子,就如当年大皇子无缘无故死的蹊跷一般,让圣上彻底对端妃赵家一脉离了心,怀疑起了二皇子。

圣上原本就年迈,之前的中毒案亏损的身体还没补回来,这次听闻儿子死了消息,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加上十二皇子的死,勾起了陈年往事,不由再想到早逝大皇子,之后的三小国都来犯。

数件加起来,摧枯拉朽,难怪原身的记忆是如此,上半年瞧着风平浪静,下半年暴风骤雨极速的什么都定下来了。

只怕京里更是血雨腥风。

远在丰州的二皇子怕是坐不住了,要带兵回京吧?如今京中留下的皇子,五六、八、十一——

他目光往信下扫去,果然,那位十四皇子去戎州了。

圣上迁怒了。

十二皇子去打茴国殁了,虽说这孩子生母是个宫婢,身份低贱,但怎么说,那也是大历的皇子,血脉纯净,而没多久,小小的南夷却敢进犯,康景帝如何不震怒、生气。

派十四过去,也是没把这位皇子当人命看,恨不得死在了战场,让十四跟着南夷亲人互相残杀,以泄心头之怒。

顾兆猜的没错。

十四皇子处境一直如此,小时候被其他皇子皇女欺凌,是的连皇女都能爬到十四头上,他的母妃仪妃是有绝色容貌,刚被进献康景帝时,得了许久的宠,最初宫里娘娘还眼红酸了一把,可时日久了,就知道圣上只把仪妃当个新鲜玩意。

是当舞姬、歌姬对待的。

因为在几次万寿节、家宴中,圣上点了仪妃跳舞唱歌取乐。这些娘娘们面上是夸赞妹妹跳的好唱的歌风采如何,可背地里都笑话,就是个南夷子玩意。

若是圣上真的看重,有几分怜惜,怎么会众目睽睽之下拿人取乐?家宴上可是还有其他王爷兄弟王妃们在的。

就是八皇子倒了,皇后权利架空,四妃管理后宫,仪妃先谦说她不会管理后宫不懂这些事情,劳烦其他三位姐姐了。

……仪妃与十四皇子一直是冷板凳、透明人的存在。他们自己恨不得就没存在感。可没想到,南夷会先宣了战事。

顾兆捋完了,只希望二哥在京里一切都好,他不担心大哥,大哥那衙门本来就无人问津,如今小国打仗,更是门可罗雀,不会有人叫的,而二哥不同,身处内阁,还升了职,卷在了权利旋涡中,尤其是这夺皇位大戏。

书信往来差着时间,还是大把的时间,信息也不对等。顾兆这时候看到信时,京里已经锁了几处大门,而二皇子带着一队兵马往京中赶,而宫里敲起了丧龙钟,一声一声……

九声。

康景帝驾崩了。

六岁登基,在位六十三年,最终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紫宸殿哭声哀嚎声一片,嫔妃们、皇子皇女们跪倒,纷纷哭的不像人样,内殿中,皇后正责问汪泽田,圣上最后时你守在身边就没有遗诏吗?

康景帝一死,汪泽田身上也泛着死气,是那种回光返照的死气,一个老太监,穿着四品的太监服,在大历的皇宫被捧着六十多年,可从来是谨小慎微,如今却挺了腰板,不卑不亢的回话:“圣上留有口谕。”

皇后眼皮跳了跳,恨不得现在就让人堵了汪泽田的嘴,拉下去。

“严大人也在。”

“请诸位内阁大臣到齐,老奴自会宣口谕。”

康景帝驾崩时是黄昏傍晚,往日宫门早已落锁,可宫里长大的人精子,谁都知道,帝位之事刻不容缓,不说别的,远在丰州的二皇子还带着兵马,若是赶来了——

原先潜伏底下的党派,如今是抬在了明面上。

五皇子党、六皇子党,还有圈了的八皇子也想争一争——八皇子早被圈废了心智,并不想争什么,可他不争,背后的皇后,皇后的母族。

若是不争,新帝上位,他这个嫡出还有性命吗?

五六一母所出,背后都是容家,可六皇子娶了容家女,自然是更亲一步,五皇子也是知晓,背后结交拉了一串。

这一夜,紫宸殿中灯火通明,宫外各家大臣府邸谁也不曾合眼。

内阁大臣皆在,汪泽田在,据说听了圣上口谕的严大人也在,按理说宣了圣上口谕,这边就走之后的流程顺序,如何发丧如何安顿圣上遗体等等。

可皇后拦着没让,说人不齐,要叫八皇子出。

站六皇子的臣子便先言:“不可,圣上亲自降旨,让八皇子休养,不得召,不出府邸。”

“你!”

“容老臣多嘴,大历先祖言,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皇后娘娘可是忘了?”林家太傅说道。

在对八皇子上,五六皇子也不傻,先联起手来。可皇后也不是没对手,端妃一派赵家也上了,说再等等,人还未齐。

等什么?自然是等二皇子了。

赵家接了信,二皇子早已出发,不日就到。

拖吧。

口谕不发,谁都不能离宫,严谨信更是如此——汪泽田拉了个下水的。如今严大人不仅是炙手可热,简直是旋涡正中心了。

熬了一夜,又僵持了一天,二皇子还未回来,汪泽田也是急,是急圣上龙体,也幸亏是天冷,若是夏日——

唉。

直到傍晚,赵家也快周旋不住,因为皇后一族眼看着八皇子无机会,五六皇子去拉拢,其生母贤妃是伏低做小跟皇后娘娘说话去了。

这时,城门回报,二皇子康亲王带着人马回京了,已经到了京城外,怕是没多久就要进宫,有人自是要去拦,关城门,可没拦住,人进来了。

这下又是一锅乱麻。

直到第四天,口谕发。康亲王一脉不服,后来顾兆听闻,还见了血,之后如何不知,反正京里这之后的一两个月都没安定,自然是也过不了年。

要给圣上守孝,国丧。

昭州远,顾兆是看着信,有原身记忆知道这事,可现实中他是不知道圣上已经驾崩的,这会到了过年,今年举办灯会的商贾还摩拳擦掌,跟顾大人表功说了许多,如何筹备如何花了银钱的。

……那就再过一个痛快平安喜乐的年吧。顾兆心想。

之后要打仗,局势不安稳,虽说是五皇子登基,看似大局已定,可他觉得康亲王不会善罢甘休,尤其还有兵马,怎么会屈居五皇子之下?怕是五皇子许诺了什么吧。

还真是路远,国丧消息就是快马加鞭赶到昭州,那也得一个半月多。因此昭州这个年还和往年一般,或者说办的更好更热闹了。

只是顾兆时不时的望着京里方向叹气。

原身的记忆就此作罢,他也不知道未来如何了,可别是四分五裂,成了五胡乱华那般的乱糟糟吧,这遭殃的是百姓。

“相公你近些日子一直叹气。”黎周周夜里睡醒没见相公,床侧是凉的,便起身披了斗篷,手里拿了个出去找。

又在院里看着北方。

“是不是京里大哥二哥家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师兄?”黎周周给相公披了斗篷。

顾兆自己拢整齐,一手握着周周的手,“我心里乱不安定——”他不知道怎么和周周说。

黎周周就不再问了。

可顾兆握了会,又说:“跟大哥二哥没关系,或许是有些关系,我担心二哥——之前来信一切皆好,但我猜测到了不对,怕是圣上要驾崩。”

黎周周惊讶微微睁大了眼。

之前秋商队回来,相公带了一匣子书信回正院,表情略有些不对劲,当时黎周周看到信匣子,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后来一看,京里几家皆是平平安安的,还有个好消息,小树怀上了。

之前黎周周还担心严家人因为小柳婚事嫌小树,如今小树怀了身子,他就放心松了口气,严家人肯定是不想退婚的麻烦事,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小树上了。

小树可真是个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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