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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卿面无表情的回了屋,把麦芽糖扔进桌上的罐子里,咚地一声响。

苏景毓把麦芽糖放进嘴里,尝到一丝甜味,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只是回屋的脚步依旧有些沉重。

杳杳奇怪的看着他们,读书如此让人沉重吗

不过可以理解,毕竟是第一天去学堂嘛,不哭已经很不错了!

接下来几天,苏景毓和裴元卿从学堂回来,脸色都黑沉沉的,还显得有几分疲惫,这日苏景毓嘴角更是淤青了一块,手掌也擦破了皮,看样子像是摔了一跤。

杳杳是第一个发现的,蹬蹬蹬就转身去找沈昔月。

沈昔月快步走过来,看到苏景毓脸上的伤,急问:“怎么了”

苏景毓垂下眼眸,“摔的。”

裴元卿看了他一眼,闷不吭声的转身回了房。

“怎么这么不小心”沈昔月把苏景毓带进屋里,让他坐在凳子上给他擦药。

杳杳敏锐地察觉到便宜哥哥的情绪有些低落,颠颠跑过去,把下巴搁在苏景毓的膝盖上,抬眸眨着眼睛看他。

苏景毓坐的板凳高,她站在那里下巴正好到苏景毓膝盖的位置,脸颊圆圆,眼睛圆圆,像一个白嫩绵软的糯米团子。

苏景毓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来。

裴元卿从窗前路过,冷眼看了一眼。

呵,粘人精。

从那天起,杳杳就一直留意观察苏景毓,发现苏景毓身上时不时就有些细微的小伤口,情绪也一天比一天低落,只是他一直倔着不肯说。

杳杳暗暗攥紧小拳头,便宜哥哥肯定是被欺负了!

她苏杳杳的哥哥,她要自己来守护!

于是她蹬蹬蹬跑去找她娘。

开什么玩笑,她现在只是一个奶娃娃,有事当然要找大人!

沈昔月最近虽然有些忙,却也留意到了苏景毓的不对劲,正想今天偷偷去书塾瞧瞧,见杳杳激动的跑过来,只好把杳杳这个小尾巴也带上了。

秋日微风习习,沈昔月抱着杳杳慢慢走,快到书塾后,杳杳就不肯让她抱了,迈着小短腿跑在前面。

书塾里远远传来嬉闹声,杳杳循声而去,远远看到苏景毓和苏景祖站在湖边的钓台上。

苏景祖指着湖里的游鱼,低头问着什么,苏景毓看了一眼水里的鱼,低声给他讲解着。

苏景耀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手里拿着一卷书,却没有看手里的书,而是冷眼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

杳杳正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见智哥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鬼鬼祟祟的凑到苏景毓旁边。

杳杳心里咯噔一声,正要大喊,就见智哥儿骤然抬起手,用力把苏景毓推了下去。

噗通一声,湖里溅起水花。

杳杳眼睛睁大,脚下不停的往前跑,可她腿太短,还是眼睁睁看着苏景毓扑凌着掉进了湖里。

她气得眼冒金星,想也不想就一头撞向智哥儿,智哥儿砰的一声跟着掉了下去。

杳杳冲的太猛,俨然高估了自己身体的平衡性,把智哥儿撞下去后,小小的身子一歪,也不由自主的往水里扑去。

她猛地闭上眼睛,预料中的冰冷却没有袭来,她睁眼回头望去,裴元卿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她的后领。

裴元卿低头看着她颤动的睫毛,轻轻挑了下眉,“刚才不是挺勇猛么,现在知道怕了”

杳杳:“……”可恶!被他装到了。

秋末的湖水冰冷透骨,苏景毓落入水中的一瞬间,觉得四肢都冻麻了,他用力睁开眼睛,想要浮上岸,手脚却被水底的藤蔓缠住,根本挣脱不开。

隔着浑浊的湖水,他隐约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身影飞速跑了过来,一头撞向推他入水的那个人,紧接着水里又溅起一片水花。

是智哥儿掉了下来。

他轻轻勾了勾唇,在这样寒冷入骨的情况下竟然还觉得有些想笑,他苦中作乐的想,妹妹两岁就敢拿脑袋撞人,长大后可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他看到继母慌慌张张的跑到岸边,然后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把手伸向他,将他从水里拉了出去。

苏景毓愣了愣,继母纤细的手臂用力将他拖了起来,把他牢牢抱在怀里,一步步往岸边走。

沈昔月跳水前喊了人,小厮从四面八方跑过来,把智哥儿也救了上去。

这里的湖水其实没有那么深,但对小孩子来说,还是没过头顶的高度。

智哥儿被救上来后,鬼哭狼嚎的在地上打滚撒泼,苏景耀和苏景祖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不见了踪影。

苏景毓吐出两口水,稍微好受了一些,目光阴沉沉的看着智哥儿。

沈昔月压下火气,吩咐小厮把智哥儿送回去,赶紧把苏景毓抱回了锦澜苑。

进门后,于娟见苏景毓身上湿透了,惊叫一声就扑了过去,想把苏景毓从沈昔月怀里抢过去。

“毓哥儿,你这是怎么了快让乳娘看看!是不是有人只顾着照看自己女儿,没照顾好你,害得你掉水里了”

沈昔月没时间跟她扯皮,抱着苏景毓进了屋,厉声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大夫!”

于娟不甘心的咕哝了一声,见苏景毓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不知道听没听到她说话,只好转身去找大夫。

沈昔月赶紧吩咐厨娘煮姜汤,亲自拿被子给苏景毓盖上,又让人准备热水,好让苏景毓快点泡个热水澡。

苏景毓拢着被子,冷得瑟瑟发抖。

他看着沈昔月滴着水的头发和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哑声催促:“您……也快去换身衣裳吧。”

沈昔月一愣,眼睛弯了起来,“好,我这就去。”

苏景毓微微窘迫的低下头。

锦澜苑里一通忙活,大家脚不沾地的跑来跑去。

沈昔月换好衣裳,见大夫还没到,不由急了起来,“大夫怎么还没到”

红丹快步走进来,脸色有些难看,“于娟把大夫请回来了,可她半路听说二夫人也在急着给智哥儿请大夫看诊,就急忙把大夫带去二房了……”

苏景毓眸色黯了黯,身子冷的抖了一下。

“她这是人在三房心在二房了!”沈昔月压不住火气,怒声道:“赶紧另外去请大夫,等于娟回来,让她直接收起包袱搬去二房,以后不用再回来了!”

苏景毓张了张嘴,本来想给于娟求情,却忍不住呛咳起来,沈昔月赶紧给他抚了抚背,将他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点。

苏景毓看着她眼中关切的神色,求情的话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这么一耽搁,等大夫赶来,苏景毓已经发起了高烧。

杳杳和裴元卿年纪小,沈昔月怕他们感染风寒,让人把他们拦在外面,没让他们进来,自己留下来照顾。

于娟回来后,得知沈昔月要赶她走,在门口闹了半天,还吵着要见苏景毓,不过苏景毓喝了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压根就没听到她的哭闹,于娟吵的嗓子都哑了,最后只能气冲冲的离开。

苏景毓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身上不像之前那样冷,反而有些热,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恹恹地垂下眼眸。

从来都是这样,姨母要照顾智哥儿,担心会被过了病气,所以每次他生病都只有下人照顾,姨母不会露面,顶多隔着窗户安慰他几句。

他生病时想见父亲,姨母都说父亲要忙着读书和赶考,不让他打扰父亲,还说他如果耽误了父亲读书,祖父是会怪罪的。

因此他以前每次生病,基本都是这样孤零零一个人。

姨母说过,沈昔月是为了让人称赞她是个好继母,想博个好名声,才会对他好的,私底下肯定厌恶他至极。

姨母还说过,他的亲生母亲是因他而死的,怪他命硬,沈昔月一定也嫌弃他,全府里的人其实都不喜欢他,只有她是亲姨母,所以才不讨厌他。

苏景毓鼻尖发酸,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来。

沈昔月端着煮好的汤药走进来,看到苏景毓裹着衾被坐在榻上,仰头望着窗外清凌凌的月光,眉目间神情憔悴低落,两颊烧的泛红,小小一个,看起来孤零零的。

沈昔月心底一软,走进去点燃蜡烛。

苏景毓回头看到她,眼睛微不可察地亮了起来。

沈昔月笑了笑,把汤药端过去,坐在榻边亲自喂他,“吃了药才能快快好。”

苏景毓往后躲了躲,睫毛低垂,小心翼翼问:“您不怕我将风寒传给您么,如果妹妹也染了风寒怎么办”

沈昔月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些都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生病了,需要长辈照顾,要乖乖吃药、乖乖睡觉,赶快好起来。”

苏景毓一瞬不瞬的看了她一会儿,听话的吃了汤药,躺回了榻上。

沈昔月给他盖上被子,静静守在一旁,不时抬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烛光晕染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泛着淡淡的柔光。

苏景毓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沈昔月莞尔,轻轻捏了捏他手上的小肉坑,“怎么还不睡”

苏景毓想起白日沈昔月毫不犹豫跳进水里的样子,长睫垂下,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沈昔月愣住,惊喜地望着他,眼眶微湿。

苏景毓攥着小手,声音软糯说:“你想要的都给你。”

只要能一直对他好,就算真的像姨母所说的是口蜜腹剑也没有关系,他愿意被骗。

沈昔月心疼的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以前这个孩子对她而言更多的是责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早就已经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孩子来看。

“母亲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平安健康的长大。”

苏景毓怔了怔,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