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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错了。”

杳杳鼓了下腮帮子,奶声奶气道:“二婶,你还没给我哥哥道歉呢!”

窦如华心里暗骂了一声,嘴角勉强扬起笑脸,“行,二婶给你们道歉,刚刚是二婶不对。”

杳杳举起受伤的小手,微微吸着气,“可是杳杳好疼啊!要吃炙羊肉、鸭子汤、蟹粉酥、乳糕才能补回来!”

其他人:“……”

窦如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脱下手腕上的赤金臂钏递过去,“这是二婶的赔罪礼。”

杳杳背着小手,一本正经道:“外公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二婶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

窦如华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胡乱应了一声。

杳杳这才接过臂钏。

苏景毓看向苏景智和苏景祖,余怒未消道:“你们以后如果再敢欺负我妹妹,我还揍你们!”

苏景智和苏景祖心有余悸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约而同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

以前在学堂里无论他们怎么折腾,苏景毓都秉承着兄长的包容态度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已经有恃无恐习惯了,第一次知道苏景毓真动起手来竟然这么厉害,不由十分后怕,不敢再像之前那么肆无忌惮。

窦如华面露不满,指责道:“毓哥儿,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你是把我刚才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苏景毓垂下眼帘,睫毛在眼睑上遮下一小片阴影,“姨母既然觉得我不懂事,那便是不懂事吧。”

窦如华气得说不出话来,苏景毓现在简直是油盐不进,她以前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苏景祖被匆匆赶来的嬷嬷带走了。

窦如华也扯着苏景智的耳朵往回走,边走边训斥。

“不是让你不要跟那两个小妾生的一起玩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被他们卖了还得帮他们数钱!”

“娘!疼!疼哇!”

苏景智捂着耳朵,吱哇乱叫着走远。

回到锦澜苑,沈昔月叫来大夫给两个孩子处理伤口,窦嫣得知消息匆匆赶过来,杳杳立马爬到她怀里撒娇。

窦嫣心疼的不得了,拿着药亲自给她上药。

杳杳坐在她怀里,她涂一下,杳杳就疼得往后缩一下。

窦嫣低头给她吹了吹,动作愈发仔细和小心,因为不敢动作太急,涂了半天伤口还在流血。

裴元卿蹙起眉心,冷着脸上前抓住杳杳的手,按住不让她躲。

苏景毓接过伤药,飞快洒在杳杳的伤口上,两人配合默契,动作速度极快。

杳杳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疼的泪眼朦胧,可还没等她叫出声药就已经涂好了。

半刻钟后,杳杳靠在窦嫣怀里,举着包扎好的手,期期艾艾地看了裴元卿和苏景毓一眼:“哎!我哥哥……木头!我未婚夫……冰块!我苏杳杳……命好苦的!”

窦嫣心疼地给她吹了吹掌心,深以为然的瞪了两个不解风情的冰块木头一眼。

苏景毓:“……”

裴元卿:“……”

·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有一便有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给杳杳读书便成了裴元卿每日都要做的事。

杳杳趴在暖炕上,手里捧着一碗银耳羹,耳边是裴元卿的朗朗诵读声,窗外落雪纷纷,处处银装素裹,屋子里暖炕烧的极为暖和。

她看了看手掌上即将愈合的伤口,开心地晃了晃腿,养伤的日子实在是悠闲又逍遥。

裴元卿念完一卷书,放下书卷,斜靠在窗边,支起一条腿,抬眸看着天上飘浮的白云。

他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没有皇宫那么奢靡浮华,也没有皇宫里那么腥风血雨,日子平静安逸——除了苏杳杳有些呱噪之外。

他因为身世和父皇的态度本来难免有些悲秋伤怀,可自从搬到了锦澜苑,杳杳根本不给他回忆往事的机会,因为她,他每天的生活里都充斥着各种惊喜和惊吓。

只是他依旧很想念父皇和皇兄。

不过他知道,他不能回去,父皇已经不要他了,有他在,皇兄会为了他不断顶撞父皇,母后已经不在了,皇兄在宫里的日子本就艰难,他不想再给皇兄添麻烦。

也许祁粲从这个世上消失,对所有人都好。

他偶尔会想,他如果真的只是苏家小七娘的未婚夫就好了。

……

轩窗被风吹开,一丝凉风吹拂进来,裴元卿思绪戛然而止,回过神来,抬手把窗户关紧。

杳杳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银耳羹递给他,声音软而清甜,“哥哥吃!”

裴元卿对上她晶亮的眼神,不用问就知道她心里又在打鬼主意,故作不知的把银耳羹接了过去。

杳杳挨挨蹭蹭的坐到他旁边,等他把一碗银耳羹吃完,才软着声音说:“哥哥,我想听故事,你会讲故事吗”

裴元卿瞥她一眼,将瓷碗放到窗台上,“不会。”

杳杳瘪了瘪嘴,把受伤的那只小手举起来,可怜兮兮说:“我受伤了,伤口可疼可疼了,听故事才能转移注意力。”

裴元卿看着她掌心已经结痂的小小擦伤,眉梢轻挑了一下:“你确定还疼”

“……其实不疼,但有点痒。”

裴元卿在她眉心戳了一下,“你是为了给你哥哥出气才受的伤,找你哥哥给你讲故事去。”

杳杳鼓了鼓嘴巴,努力端水,“不要那么小气嘛,如果你被欺负了,我也会给你出气的。”

裴元卿沉默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笑意,“你真的要听我讲故事”

杳杳握着手里的团扇,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还主动拿起团扇殷勤的给他扇了扇风。

裴元卿可是皇子,说不定知道什么宫廷秘闻,她想听!

裴元卿默默推开她手里的团扇,“……”这么冷的冬天还记得给他扇风,可真是感人肺腑,可惜他无力承受。

杳杳期待的看着裴元卿,宫廷秘闻!后宫两三事!皇帝风月史!她来者不拒!

“行。”裴元卿捏了一下她软乎乎的脸,“那我就给你讲一个白衣女鬼闹衙门的故事。”

杳杳身体一僵。

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听不听”

“……听。”

鬼故事也是故事嘛!

香炉里的白烟袅袅飘过来,裴元卿靠在大迎枕上,不疾不徐的讲了起来。

“前朝有个衙门,衙门里的县令是个贪官,贪官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整座县城的百姓都对他怨声载道。”

“一日夜里,他带着小妾在衙门里嬉戏,因为白天刚听了一出戏,两人兴致颇浓,学着戏里的样子在县衙里演了起来,贪官装作被审问的犯人,小妾穿着他的官服坐在案后装青天大老爷。”

“那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衙门里只点了两根白蜡烛,小妾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一拍惊堂木,其中一根蜡烛就晃了晃熄灭了,小妾坐的位置陷入黑暗,另一根蜡烛颤颤巍巍的燃着,映照的贪官脸色忽明忽暗。”

杳杳听得认真,一双杏眼随之微微睁大。

“小妾问道,堂下跪者何人”

“贪官跪在地上,夜色太黑,他只能隐约看到小妾的轮廓,可能是因为相隔较远,他总觉得小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森遥远,他以为小妾是故意为之,肆无忌惮的笑了一声,只觉得有趣,也配合的跪拜答道,小的李三诚。”

“小妾再次拍响惊堂木,大声呵斥,李三诚,你强抢民女,欺压百姓,鱼肉乡民,你是否认罪”

“贪官一脸坏笑答着,是,小的犯了□□之罪,见到美人便不忍辜负了良宵,尤其是大人这般姿色的美人,小的认罪,小的色欲熏心,小的该死。”

“贪官笑着又拜了拜,匍匐在地上时,发现小妾的头发很长,一直垂到了桌案下,那头发极黑,如同浸泡在深水里的海藻一般,贪官不由奇怪,小妾的头发什么时候这么长了”

“说起头发,他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裴元卿故意顿了顿。

杳杳立刻抱着他的手臂追问:“谁谁谁”

裴元卿唇角微勾,不紧不慢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松子。

杳杳鼓起包子脸,恋恋不舍的分了他三颗,亲自剥了,把松子仁放到他掌心。

“小气。”裴元卿把松子喂到她嘴里,继续往下讲:“贪官想起,他两年前曾经强抢过一个民妇,那民妇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在河边梳洗头发时,被他一眼看上了。”

“他还记得那民妇的头发特别长,柔顺乌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见色起意,看四下无人,就上前把民妇拦住了,欲行不轨之事。”

“后来那民妇激烈反抗,他一时失手,用石头砸死了民妇,他看着没了呼吸的民妇,只觉得晦气,随手把民妇的尸首扔到了那条河里。”

“他还记得,当时民妇的尸首漂浮在河面上,长长的头发像水草一样缠绕漂浮在她周围。”

杳杳抓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裴元卿拽了拽她的小发髻,她也浑然不觉。

“贪官恶事做的太多,早就把这件事忘了,如果不是看到相似的长发,也不会忽然想起来。”

“贪官看着那长长的头发,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他竟然在小妾垂下的头发上看到了水草和淤泥,那头发滴着水,一滴、两滴……落在地面上,滴答滴答的响,像血色一样在地面上逐渐晕染开,朝着他的方向蔓延,可他分明记得小妾的头发是干爽的,他刚刚还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