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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瑞水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每天都在讲吴赤东的恶行,将沂临县案描述得绘声绘色,这件案子的经过和吴赤东的罪行,百姓们早就如数家珍。

现在百姓们看到吴赤东本人,不由深恶痛绝,见他恶有恶报,也忍不住唾骂,就连茶楼里的宾客们也气愤难当,对着楼下的方向骂声不绝。

祁丹朱和君行之垂目望去。

吴赤东如丧家犬一样抱着头,高大的身躯缩在牢车里,头发乱糟糟的如杂草,头顶挂着百姓扔的菜叶,满脸胡茬,身上脏污,再也不见了以往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用力挡着脸,尽力将自己缩在角落里,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这条街上多得是以前见过他风光的人,他现在这副落魄的模样,实在是没有脸见人。

他从缝隙里微微抬头望去,街道上的百姓满眼都是厌恶。

以前他在这京城里盛气凌人,从不将普通百姓看在眼里,对这些人说打即骂,横行霸道,一直无人敢招惹他。

如今他最落魄、最难看的样子都被这群人看到了,这不只是颜面扫地,简直是将他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不但成了阶下囚,还会如此臭名昭彰,被万人所唾弃,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百倍,是如凌迟一般的漫长折磨。

君行之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摇了摇头,“多行不义必自毙。”

祁丹朱垂眸看着狼狈不堪的吴赤东,眼神淡漠,红唇轻启:“视人命如草芥者,终成草芥。”

君行之一愣,抬头看她。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坏人既然做了恶事,总要付出代价。”祁丹朱抬头仰望着天上的和煦日光,声音不辩喜怒道:“天理昭彰,善恶分明,只有如此,光明方能破开黑沉云雾,照亮每一处角落。”

她垂眸看向狼狈不堪的吴赤东,低声道:“不止是这人世间,光亮还要照进无尽的深渊,只有那样,在深渊里嘶吼的亡魂才能得以安息。”

祁丹朱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冰碴,透入人心。

君行之微微怔然,开口道:“吴赤东罪有应得,沂临县的亡魂若泉下有知,知道他已伏法,应该可以安心了。”

祁丹朱勾唇笑了笑,眸色清冷如冰水,手指微微一松,手里一直把玩的白菊缓缓坠落,顺势而下,正好落在了吴赤东的面前。

牢车里被百姓扔满了菜叶、脏鞋、臭鸡蛋等物,只有这朵白菊与众不同的立在那里。

它洁白无瑕,如此显眼,如此美丽。

可惜却寓意不详。

君行之目光随着白菊坠落,瞳孔微缩,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祁丹朱。

祁丹朱神色莫测地站在那里,垂着眸子,唇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

那笑极冷极艳,一闪而过,笑意却未达眼底。

君行之轻轻眨了下眼睛,那抹笑就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再看时,祁丹朱只是单纯无害地站在那里,笑容明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吴赤东盯着面前的白菊看了须臾,倏尔面色可怖地抓紧牢笼的栏杆,猛地抬头看向二楼,目光阴测测地在二楼巡视一圈,最后落在祁丹朱的身上,眼神怨毒,目眦欲裂。

祁丹朱静静回望他,目光平静,唇角带笑,黑白分明的桃花眸里没有丝毫波澜。

君行之察觉到吴赤东恶毒的目光,不由拧眉,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祁丹朱面前,将吴赤东犹如蛇蝎的目光阻拦在外。

吴赤东看着祁丹朱的方向,不断用拳头砸着牢车的栅栏,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状若疯狂。

君行之沉眸看着他,直到牢车越走越远,再也不见了他的身影,君行之才收回目光。

祁丹朱声音平静地从身后传来,没有起伏道:“先生,吴赤东本罪该万死,但父皇念在他有从龙之功,所以免他死罪,只判了流放,你说公平吗?”

君行之回头看她,斟酌道:“功过不相抵,但陛下宽厚,这些曾经跟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臣子,对陛下而言总是不同的,难免会宽容几分。”

锦帝当初在乱世领兵夺皇位,之所以能黄袍加身,少不了这些大臣们的扶持,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宽待当年一起作战的功臣们,这一点一直为人们所称颂。

大家都说他宽厚仁德,即使登基做了皇帝,也没有忘记帮助过他的人,是一位贤德的明君。

谁都更喜欢有情有意的君主,而不是冰冷无情的帝王。

祁丹朱眸光深暗,轻轻扯了扯嘴角,眼中划过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讽。

她很快就将笑容收了起来,看着吴赤东走远的背影,耸了耸肩道:“反正他是生是死都跟我们无关,公平或者不公平也由不得我们来做决定。”

她笑了笑,拉着君行之往屋里走,语气轻松道:“先生,我们还是快回去听书吧。说书先生刚才正讲到精彩的地方,如果我们不快些回去,他又要讲下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