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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姜仁扈清了清嗓子,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不自在地放到祁丹朱的手里。

他哼道:“新的一年,少惹老人家生气。”

祁丹朱接了钱袋,已经乐颠颠地抛着压岁银子,去找君行之了。

姜仁扈无奈摇头,又拿出一份压岁银子,走过去塞到祁明长的手里,“小小年纪,思虑不要太重!”

祁明长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姜仁扈已经背着手踱步回了屋。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银子,轻轻抿了抿唇。

祁丹朱喜气洋洋地忙了一上午,一会儿跑去贴花纸,一会儿跑去挂灯笼,太傅府从建府到现在这么多年,从未这么喜庆过,姜仁扈懒得管,由着她折腾。

祁丹朱像枝头欢快的雀鸟一样,喜上眉梢,叽叽喳喳个不停,流露出十几岁小姑娘该有的天真无邪。

君行之担心她毛手毛脚会摔到自己,所以一直跟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护着,也跟着忙了一上午。

姜仁扈坐在炕上,手执棋子,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君行之和祁丹朱,忍不住评价了四个字,“恃宠生娇。”

坐在他对面的祁明长轻轻扯了下嘴角,这些年来,他听过无数个人用这个词形容祁丹朱,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祁丹朱会恃一个穷书生的宠而生娇。

他扯了扯嘴角,忍不住讥讽地轻笑了一下。

姜仁扈抬头看他,“你姐姐整天吵吵闹闹,你倒是稳重,一点不像个小孩子。”

祁明长在棋盘上放下一枚棋子,漫不经心道:“皇家哪里容得有小孩子,总要比别人成长的快些。”

“胡说。”姜仁扈一巴掌拍在他的头顶,斥道:“皇家的孩子不也是孩子吗?谁家孩子不是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像你姐姐那样咋咋呼呼不可取,像你这样少年老成更不可取!小孩子家家,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该有小孩子的样子。”

祁明长被打得愣住,他活了这么多年,除了祁丹朱,还从来没有人敢打过他,更没有人敢打他的头顶。

他觉得自己应该发火,可是莫名心平气和,一点怒火也没找到,他酝酿了半天也没有火气,只能暂且放弃。

他伸手摸了一下怀里的压岁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心安理得地原谅了对面没有分寸的老头。

然后……在棋局上将老头杀了个片甲不留。

两刻钟后,姜仁扈看着棋盘上落败的残局,摸了摸头上稀疏的头发,很想收回刚才的话。

祁明长勾唇,拨弄着手里的棋子道:“太傅,我赢了,这样有小孩子的样子吗?”

“……”姜仁扈哽了一下,沧桑地沉吟道:“你过完年十五岁了吧?也不小了。”

祁明长含笑看着他。

他低咳一声,窘着一张脸道:“老夫出去去看看你皇姐和行之在做什么,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

他穿上鞋,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祁明长失笑,推着轮椅跟了过去。

姜仁扈站在石阶上,四处张望了一圈,才终于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上看到祁丹朱,眼睛忍不住疼了一下。

他就没看过会爬树的公主!

这棵柿子树种在院子里已经很多年了,近几年本来已经不结果了,今年不知为何,突然结了一树金灿灿的柿子,只是比别的柿子树要慢一些,年前才结满了果实。

柿子要落霜后才好吃,现在正是吃柿子的好时候。

“臭丫头,你在做什么?”姜仁扈忍不住问。

祁丹朱在金灿灿的柿子间探出头来,兴冲冲道:“摘柿子!”

她伸手摘下一个又大又红的柿子,伸直胳膊对姜仁扈晃了晃,“师公,您看!”

姜仁扈:“……”师公眼睛疼,不想看。

祁丹朱以为他没看到,又使劲儿晃了晃手里的柿子,结果动作太大,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的从树枝上跌落了下去。

“丫头!”姜仁扈惊呼一声,急忙往那里跑。

祁明长推着轮椅出来,抬眼就看到这一幕,脸色顿变,他想也没想就试图站起来去救祁丹朱,可是无力的双腿让他只能跌坐回去,他动作太急,踉跄之下轮椅歪斜摔倒,他也跟着轰的一声摔在地上。

喜子连忙伸手去扶,祁明长却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不管不顾地抬头看向祁丹朱的方向。

祁丹朱裙摆飞扬,如花坠落,危急之间,站在树下的君行之突然足尖轻点,纵身一跃,跳起来后将祁丹朱稳稳地接在怀里,旋身落地。

动作干净利落,不见丝毫拖沓。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姜仁扈和祁明长同时一愣,动作顿住。

喜子看着祁明长手腕上的擦伤,心里焦急不已,连忙将祁明长扶回了轮椅上。

祁丹朱抱着君行之的脖颈稳稳落在地上,眼底不见慌张,反而盈满笑意。

她笑眼明亮地望着君行之,惊喜道:“先生,你会功夫!”

君行之看着不知后怕的祁丹朱,无奈叮嘱道:“小心一点,切莫莽撞。”

他将祁丹朱放下,低头检查了一下,见祁丹朱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

姜仁扈回过神来,走过去上上下下地打量君行之,像不认识君行之了一样,目光诧异地绕着君行之转了一圈。

他不禁心生疑惑,大家同样都是书生,为什么书生和书生的差距就这么大?

他这个书生可是连只鸡都不会杀。

“行之,你当真会功夫?”

他怀疑自己刚才是眼花了。

君行之颔首,回答道:“先生,我爹会一些拳脚功夫,只是他身子弱,平日不能劳累,所以无处施展,但是他指导我绰绰有余,因为我要上山采药,山中时常有猛兽出没,所以从小就跟着他学了一些功夫自保。”

姜仁扈咂了咂嘴,君行之刚才的动作虽然一闪而过,看不出功夫有多厉害,但是看他干净利落的动作就知道,他明明白白是个练家子,绝不只是自保那么简单,那一拳一脚都是真功夫,不是一朝一日能够练成的。

他满意地摸了摸胡子,忍不住心生感慨,没想到他这学生平时不露锋芒,竟然还是位文武全才的主,不管怎么说,总比像他这样的文弱书生强。

他心里不由有些高兴,拍了拍君行之结实的肩膀道:“不错,坚持练下去,能强身健体也好。”

君行之轻轻点头,祁丹朱站在旁边忍不住目光含笑。

祁明长坐在轮椅上,低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抓着腿上的衣摆,他看着自己无力的双腿,喉咙滚动,手指轻颤。

喜子站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想要上前查看又不敢,他蹲下身子,看着祁明长低沉的面色,战战兢兢地急道:“主子,您让奴才看看您身上有没有伤,可别摔坏了。”

祁明长双腿长年冷如寒冰,无知无觉,有时候受伤了自己也无法得知,刚才那一摔,应是摔的不轻,他忍不住担心。

祁明长眸色动了动,讥讽地扯了下嘴角,冷冷道:“反正这腿留着也没有用处,连看到阿姊有危险都救不了,受不受伤又有什么关系。”

他抬头看了看站在柿子树下的祁丹朱,目光划过一丝痛楚,沉着一张阴冷而尖锐的脸,推着轮椅转身回了屋。

“不准告诉阿姊,不然就给我滚出若林宫。”

喜子连忙讷讷应下,知道他心里难过,不敢多说,也不敢多劝,赶紧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