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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花钱都买不到的。

林雪君小时候虽然吃过,却从来没有亲自采摘过树莓,此刻像个第一次来采摘体验馆的孩子般兴奋地钻进灌木之间。

然后便一串一串地摘了起来,一边摘一边吃。

野生的树莓被大兴安岭肥沃的黑土地养得很肥,各个果子都圆溜溜的。雨水刚冲刷过,果子晶莹剔透,闪烁着水光。

指甲在被坠得弯曲的细茎上一掐,一串果子便掉进掌心,捏一颗最红最饱满的进入口中,轻轻一抿,汁水便爆开在口腔。

舌上尽是酸甜果香,令人哼哼着吃得停不下来。

不仅好吃,而且还有每吃一颗就觉得‘自己变得更健康了一点’的快乐。

雨后初晴,阳光终于穿透针叶林,斑驳泼洒在众人身上面上。

阿木古楞也像林雪君一样,吃一串,往背篓里丢一串。

目光飘过去时,恰见到金灿灿的阳光正落在她脸上。而她正因为不小心尝到一颗特别酸的果子而撇着嘴,满脸怪表情——

因为闭眼用力,挤压得睫毛翘得老高,因为酸,连睫毛都在颤抖。

阿木古楞忍不住笑,伸出双手从她背后的筐里捞出好多东西进自己筐里。

林雪君背篓忽然轻了,一睁眼便见阿木古楞刚收回手转身去摘其他灌木上的果子。

她抿唇,抬脚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下,见他回头,才道:“又偷我的战利品。”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阿木古楞道了句才学会没多久的歇后语,一副不忿样子地撇了撇嘴,转头背对她时却悄悄得意。

“累吗?”王老汉已有些汗流浃背,忍不住回头问基本上没怎么爬过山的城里孩子。

“不累。”林雪君笑着摇头。

山风吹过树木,又拂过脖颈面颊。这个季节的风不寒冷了,甚至觉得清神醒脑,因而故意伸长脖子请风随便吹。

展开手臂拥抱山风,倍儿爽。

她没有觉得累,反而享受这种感受。

王老汉嗯一声,低头却看到她裤腿上粘满了小刺球、泥巴、烂树叶,抬头又见她早上出门时还清爽的刘海已经粘在额头。

医术高超的林同志亲自来采草药,这么苦这么累,真的很不容易。

“辛苦了,林同志。”他们这些人认识不到那么多草药,完全不能代劳。王老汉忍不住有些愧疚,总觉得这孩子来了他们生产队,帮到他们那么多……

可她自己呢?却是实实在在受苦了啊。

“?”林雪君被王老汉心疼又不忍的目光看得一愣,恍惚了几秒才忽然忍耐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王老汉莫名其妙地瞥她,这么苦还笑得出来?总不能是累傻了吧。

林雪君只是摇头,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天呐。

太累太不容易了?

这……远离充满汽车尾气、拥挤又压抑的城市和考研复习时窒闷的图书馆,远离来自未来的压力;当天干当天的活,一点点建设新的人生……这可真是踏实而松弛的苦日子啊。

太苦了,苦到林雪君笑得好大声。

谁在乎鞋上的泥啊,能像糖豆和沃勒一样肆无忌惮的踩泥巴,多么难得啊。

那可是小狗的快乐诶!

这种苦日子,她还能再过很多很多年。

又捏下一串树莓,指甲里都是草绿色的树汁,她转头对王老汉道:

“大爷,我喜欢森林,不觉得累。”

采摘真的上瘾,完全停不下来。

别人赶海,他们赶山。

草药的确收获不少,但篓子里装得最多的其实是沉甸甸的一串串红艳艳的树莓。

这还是一边吃一边采呢,如果只采不吃,几个人的背篓根本装不下。

慷慨的大山!丰饶的大山!广博无边的大山!

果子越摘越多,人也越走越散开了。

可疑的窸窣声响起时,林雪君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

反而是一向不怎么爱理人的小狼沃勒忽然从几步外跑回来,机警地站在发出声音的树丛和林雪君之间,弓起被毛,一双狼眼死死盯住了被树丛遮蔽的阴暗处。

林雪君将一串树莓丢入背篓,转头看到炸毛的小狼后,忽然意识到那些属于大自然的窸窣声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后背莫名发凉,汗毛倏地竖起。

即便是在房子里生活了成千上万年,已渐渐不那么机警的人类,也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林雪君反应很快,在她开口喊其他人之前,已刷一下将背上的猎枪转握在掌心,身体和枪口都指向了小狼沃勒盯视的方向。

她相信狼的视力和嗅觉,既然它在看那里,那么令它炸起浑身绒毛的危险也一定在那里。

下一瞬,窸窣声忽然变大,一团黑影猛地从灌木中射出。

林雪君甚至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便在意识到沃勒准备也朝那东西扑去时,本能地拉枪栓。

她的眼睛已经看到了那东西,可它射出的动作太快了,她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分析视网膜呈现的生物到底是什么,它已扑至面前。

林雪君感觉到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肾上腺素猛然飙升,没有恐惧和哭泣,只有嗨爆的兴奋,和忽然变得灵活又敏捷的自己——

身体后倒的瞬间,她枪口不动,手指猛拉。

扳机被扣动。

“砰!”一声巨响,听在此刻林雪君的耳中,像炸雷劈天般震耳欲聋。

隐约间,好像还有阿木古楞拔高的疾呼,和糖豆的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