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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来, 甚至连卢党群臣,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太?后?自被?封为皇后?以后?,就已?经在太昌帝的默许下参与?朝政, 等太?昌帝驾崩后?,更?是?垂帘听政将近二十年,经历的大风大浪比隆兴帝多上不知多少, 清流虽攻击她牝鸡司晨, 但在隆兴帝一意孤行之时,却也?不由期盼, 希望太后能出来主持大局。

隆兴帝从御座弹起,面如土色,太?后?缓步走到?他面前,高声斥道?:“圣人,如此局势之下, 你?还要维护你的老师吗?”

隆兴帝自小到大, 都在她威压之下, 太?后?徐徐前来,他也?开始徐徐后?退,连指尖都惊惧到开始微微颤抖,太?后?指着殿下跪着的众臣,厉声道?:“这殿下请愿的,全是?我大周的栋梁,而在大明宫外的百姓, 更?是?我大周的基石,你?把基石和栋梁都得罪了, 你?是?想让大周彻底崩塌吗?”

面对太?后?的质问,隆兴帝仍然鼓起勇气, 喃喃道?:“此乃构陷……”

“构不构陷,自有?京兆尹去查,有?大理寺去查,有?御史台去查,岂容你?说是?构陷,就是?构陷的?”

隆兴帝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像幼时一样,痛苦垂首不语,太?后?望着他和自己甚为相像的面容,心中一种浓烈的悲哀涌了上来,是?她的过错啊,在诞下菩萨保后?,总不由自主将他与?明月珠比较,觉得他不如明月珠乖巧,不如明月珠贴心,但一个活着的人,怎么能比得上死去的人呢?她一昧沉溺在明月珠死去的哀伤之中,没有?像对明月珠一般,把百分百的母爱都给菩萨保,这才让他养成温和懦弱的性格,以致于轻易被?卢裕民等人蒙蔽,今日这种局面,如若细细追究,只怕她这个母亲,要付大半责任。

太?后?语气已?经带了一丝怆然:“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你?一意袒护老师,连其身都不正了,你?还怎么正朝廷,怎么正百官,怎么正万民,怎么正四?方?圣人,你?真的要为了你?的私心,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将大周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隆兴帝面对太?后?的连声指责,他脸色惨白,嘴唇嚅动:“阿娘……”

见他如此失魂落魄,太?后?压抑下心中不忍,继续咄咄威逼道?:“圣人,你?是?大周的皇帝,你?还要带着大周走向国泰民安,万夷来朝,你?不能再任自己被?私情裹挟,让百官和万民寒心了,卢裕民若真的冤枉,律法会还他公道?,那些诬陷他的人也?会受到?诬告反坐的处罚,谁都不会冤屈了你?老师,为了大周安宁,为了帝位稳固,你?应,早下决断!”

隆兴帝拳头慢慢握紧,他茫然看着太?后?,太?后?只是?冷冷瞪着他,他目光,又扫视过跪在地上央求的群臣,群臣则在殷殷期盼地看着他,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让他做一个明君,他神情恍惚,良久,才松开握紧的手指,木然道?:“传朕敕令,彻查……天威军一案。”

群臣大喜,纷纷叩首道?:“圣人英明,太?后?英明。”

崔珣心中大石落了地,他随群臣叩首,一滴热泪,带着他六年来无尽的愤懑与?不甘,终于从他眼角滑落。

这天,应该要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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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兴帝下令彻查之后?,京兆尹再无阻碍,薛万辙开始着手查案,只不过,太?后?特令大理寺也?参与?此案。

太?后?召见一直告病的卢淮,将抓捕审理卢裕民的事宜全权交由他负责,卢淮苦笑:“太?后?还敢信任臣吗?”

“为何不敢?”太?后?道?:“你?为官以来,奉公守法,尽忠拂过,如果连卢卿你?都不值得信任了,那这朝堂,谁还值得信任?”

卢淮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得到?太?后?如此高的评价,他向来忠于隆兴帝,虽然对太?后?垂帘听政不像他伯父卢裕民一样抵触,但也?赞同太?后?应及早归政予隆兴帝,六年前,参与?上疏逼太?后?还政的官员,也?有?他一个,加上他和卢裕民的关系,他一直觉得太?后?应该是?极为厌恶他的,可如今,太?后?居然说他值得信任,他心中顿时一阵愕然,喃喃道?:“但臣,是?卢裕民的侄儿。”

“正是?因为你?是?他的侄儿,吾才将此重任托付与?你?,如若你?叔父是?冤枉的,你?自可为他洗冤,如若你?叔父确实作恶,你?也?可以凭大义?灭亲的功劳,不被?他牵连,继续做你?的大理寺少卿。”

太?后?居然有?意让他不要被?卢裕民牵连,而且还有?意让他继续做大理寺少卿?卢淮在来蓬莱殿前,本?以为太?后?会借机杀了自己,他是?报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谁能想到?,她居然要救自己?卢淮惊愕之后?,便不由问道?:“臣何德何能,能让太?后?如此为臣考虑。”

太?后?叹了一口气,诚挚道?:“卢卿,你?是?社稷之臣啊,这朝堂,或许有?人比你?更?有?才干,但无人比你?更?赤忱丹心,吾老了,没有?多少岁月可以活了,而你?还这般年轻,将来大周,少不得还要依靠你?,吾怎么忍心因你?叔父之过,让大周损失一个宰辅之才。”

社稷之臣、赤忱丹心、宰辅之才,这已?经算是?对一个大臣最高的赞誉了,卢淮万万没想到?,他没在隆兴帝那里听到?这种赞誉,但居然能在太?后?这里听到?这种赞誉,他已?然热泪盈眶,跪下伏首垂泪道?:“但臣,恐会辜负太?后?期望。”

太?后?并?未放弃,仍然耐心劝着:“卢卿,吾知晓,你?自幼是?你?叔父照拂长大,让你?去亲手抓他,的确是?在难为你?,可是?,你?若不去,你?,乃至范阳卢氏,吾都无法保全,况且,天威军一案,若真是?你?叔父暗中指使,那你?再行包庇,就不仅是?对不起五万将士、六州百姓,更?是?对不起那个寒窗苦读、立志报国的卢怀信!”

太?后?一语点醒,卢淮不禁愣住,《起居注》里记载的薛万辙牵裾而谏的场景,自己任大理寺少卿时踌躇满志写下的“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的对联,徐徐浮现于他面前,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山野古刹里的悠扬钟声,他慢慢垂首,太?后?又道?:“卢卿,你?日前告病不来朝会,却于前日回了长安,吾相信,你?心中其实,早有?决断了,只不过,虽有?决断,但叔侄之情,割舍又谈何容易?但正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义?与?情,也?不可兼得,卢卿,你?到?底选大义?,还是?选私情,你?就在此处,告知吾。”

卢淮热泪颗颗滑落,他咬着牙,半晌,才叩了一首,然后?抬眸,一字一句道?:“臣,选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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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寒酸的卢府,此时已?经是?门可罗雀,卢淮抬头望着褪色的木匾上的“卢府”二字,他抿了抿唇,率领一众武侯,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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