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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酸软,她撑着手起来,旁边已经没有人了。

摸着不热,喻凛应该已经早就走了。

方幼眠起来梳洗,雯歌告诉她喻凛还在家,只是被老太太叫过去碧波斋了。

她的思绪回拢,忽而想起来,昨日崔氏来这边发难吵闹,后面被老太太给叫走的事。

“可知道是为着什么事?”

“奴婢听说...”雯歌声音压低了些,“夫人和老太太起了龃龉。”

“什么?”方幼眠愣了,偏头过去。

她的乌发滑落向另外一边,露出细长的颈子,上面有许多红痕。

雯歌瞧见了,忍不住偷笑,给她拉好衣衫和乌发,“姑娘今日要不要换身立领的衣裙?”

方幼眠回神过来,看到了痕迹,她清咳一声,“好。”

“就要清梅淡蓝的那一身。”不张扬且能遮一遮。

听着雯歌的口风,这两日喻家不太平,她最好还是不要太出挑了。

“适才的事情你还没有说清楚呢,到底是因为什么?”崔氏一直都怕老太太,怎么会跟她闹了起来。

“是因为袁家送庶女过来做妾的事情,夫人回来之后脸不是拉到了地上么,又在院内骂人..”

显然是她在睡觉的这段时日,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小丫鬟在外室那边布置饭菜,雯歌声音压得很低,怕被人听见了。

“嗯,然后呢?”

“奴婢也是听那边的小丫鬟说,夫人到了碧波斋心绪也不好,老太太说了夫人几句,夫人竟然撒泼起来,冲着老太太顶嘴呢。”

“顶嘴?”崔氏竟然跟婆母顶嘴。

“老太太当场也气了,砰的一声搁了茶盏冷着脸,夫人抱怨顶嘴的话虽然停了下来,可还梗着脖子,就跟斗眼鸡似的,场面闹得可难看了。”

雯歌的话说得难听又形象,方幼眠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场面有多剑拔弩张了。

难怪雯歌的声音压得特别低,这些话要是被小丫鬟给听去,那还了得。

方幼眠拿了一支珠钗过来看,她动作停住了,雯歌问,“姑娘要不要换一换新的珠钗,昨日大人给小小姐和小公子买衣衫首饰,也给姑娘买了的呢。”

“昨日看您忙碌,就没告诉您。”

经过雯歌这么提醒,方幼眠这才留意到,她的妆奁台子被喻凛塞得十分满。

他昨日竟然也给她买了珠钗,在当口处没有跟她说。

“大人一定是怕姑娘拒绝不要。”雯歌说出了方幼眠心里浮现的声音。“这才故意不告知姑娘。”

方幼眠转着珠钗,“......”

“就要这一支,别用新的。”她把雯歌拉开的妆奁台子给合上。

“那夫君今日过去....今日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夫人和老太太闹得不好看,昨日夫人在碧波斋闹着闹着哭了起来,后面还是小丫鬟去报信,喻将军亲自过去把人给接去了静谷庭,昨儿老太太晚膳都没有吃,宁妈妈过去伺候了,还叫了郎中。”

“祖母气病了?”崔氏把喻老太太给气病了?

“就是动了心火,郎中给开了一贴药,没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夫人和老太太之间的龃龉不浅,今儿听到老太太病了也不去伺候,早膳的时候也派了小丫鬟去外面找郎中,说是身子不爽利。”

“大公子起来后,叮嘱奴婢们好生伺候您,随后便过去了,在碧波斋用的早膳呢。”

喻凛留在了碧波斋..

方幼眠又问,“婆母那边,夫君没去么?”

“没有去。”雯歌点头。

且不说崔氏是否真的生病了,喻凛是就着昨日袁家的事情跟崔氏发作,这才不去静谷庭,这样一来,崔氏只怕要更生气了。

“快快收拾,我用些午膳过去碧波斋走一趟。”

“姑娘要去老太太那?”

方幼眠颔首,“祖母病了,我既得知,不能不去。”否则会落人口舌。

“姑娘要去碧波斋,那岂不是也要去静谷庭,夫人心里不爽快,恐怕会拿您出气!”

方幼眠何尝不知道,顿了一刻,“...且先再看看。”喻凛昨日说再不叫她受崔氏的气,今儿未必会让她过去。

雯歌不知道,她想了想,给方幼眠提了一个主意,“姑娘不然也装病?”

“我有什么病装,这当口装病,太过于刻意了。”方幼眠否决她的主意,催促她快些。

才到碧波斋,方幼眠便闻到了药味。

宁妈妈带着她入内室,见到喻凛正在给老太太喂药。

看来昨日闹得十足难看,老太太这样心气好的人都气得卧病了,真不知道崔氏说了些什么?

不过,方幼眠也警惕,老太太说不定也是故意作戏给她,喻老太太的道行可比崔氏要高多了,而且她特别喜欢敲打人,这一点方幼眠可是清楚。

“祖母万安,夫君万安。”方幼眠先给两人行了礼。

喻凛看了她一眼,朝她颔首浅笑,随后眼神示意方幼眠坐在旁边。

她看到了喻凛的眼神,可余光扫到了老太太,不知道是因为身子不舒坦在吃药的缘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对方幼眠不似之前那样热忱和善了。

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兀自吃着药。

这里是碧波斋,老太太的地盘,尽管喻凛有心照顾,叫她坐下,方幼眠也不敢坐。

她干坐着不是个事,微笑着上前道,“夫君歇会,让我来喂祖母罢?”

喻凛朝她摇头,“这两日你也累了,你先坐下,药只剩下小半碗,我来喂就行。”

他借着回话的茬,顺势直接叫方幼眠坐下,甚至长腿一勾,给她勾过了一个藤圆凳,示意她坐下。

老太太洞察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她用帕子擦嘴,开口道,“你喂药不如你媳妇细心,让她来喂罢。”

如此,喻凛只能起身,把药碗递给了方幼眠,她坐到了他原本坐的位置,而他坐到了给她勾过来的圆凳上。

方幼眠小心喂着老太太,期间老太太的眼神一直在她的身上,看着她低眉顺眼,小心舀药汁的动作。

谁也没有说话,等剩下的小半碗药汁吃完之后,伺候的仆妇端上来漱口的茶水,方幼眠亲自伺候老太太漱口,又给她擦了擦嘴角,问她要不要躺下?

老太太摇头,说是要坐起来。

说是坐起来,其实也就是靠着床榻倚靠着,背后塞着枕头。

方幼眠坐在旁边,也不敢多问话。

老太太看了她一会,随后将视线挪到喻凛身上,“我听你父亲说,朝廷的公务还没完,你这两日怎么总是在家?”

“祖母身子不好,孙儿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老太太忽而轻笑,“是放心不下你母亲和你媳妇罢?”

方幼眠睫毛一动,“......”

喻凛应对自如,“祖母是在打趣孙儿?”

老太太又笑,忽而说起这桩婚事的由来,“那几年我整日忧心不已,生怕你回来见了幼眠不喜欢。”

喻凛看向旁边安静的妻子,“她很好,孙儿喜欢。”

喜欢......

方幼眠想到昨日在床榻之上,喻凛跟她说的那句喜爱。

和眼下的喜欢,是一个意思么?

老太太又笑了,不过...听着她的口风不似往常那般。

“你喜欢就好。”

老太太看向方幼眠,终于跟她说话了,开口第一句是询问,“昨日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孙媳听说了。”方幼眠轻声。

“祖母。”喻凛忽然叫老太太。

“怎么?凛哥儿有什么话急着要跟我说?还要抢在我和你媳妇说话的前面,难不成你是怕我训斥她?”

“没有。”喻凛口是心非,他已经在后悔,应该让千岭拦在玉棠阁门口,不叫方幼眠过来蹚浑水。

昨日好不容易将人抱在怀里给哄笑了一些,今日又恢复了战战兢兢,沉默寡言的样子,叫他看着难受。

“既然没有,为何忽然叫祖母?”

“母亲气急攻心,她说的话,祖母不要往心里去,您本来身子就不好,合该好生养着。”

老太太软了声气,“你祖父,你父亲,包括你,都是在前头为家里拼命的人,你祖父舍了命,你父亲又断了腿,上一次你身负重伤被人抬回来...”

“好不容易有了今日这一番家业,祖母即便是上了年纪,也要好生守着,不辜负了你们的心血劳累。”

老太太追抚往昔,喻凛也不说话了,方幼眠坐在旁边更是没有什么话说。

“你喜欢你媳妇就好,家里闹成这样,你们应该很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早点要个孩子罢,长房人丁零落,你既然说了不愿意纳妾,那...幼眠。”

老太太的话锋转向她,眼神忽而变得犀利,“要抓把紧...”

“是。”方幼眠应声。

与老太太对视之时,她总感觉老太太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

出了碧波斋,没有多久,喻凛便牵上了她的手。

方幼眠欲要挣扎,叫他不要在白日里这样亲近,尤其是在外面,昨日他带着她过去,到静谷庭正厅门口才放开,已经被崔氏给看见了,还挨了一个瞪。

不过,被喻凛给拦了下来,方幼眠没有错过崔氏尴尬的脸色。

话还没说,喻凛便俯下身问,“要不要为夫抱眠眠?”

方幼眠不解仰头,“?”

喻凛有意哄她笑,转移她在老太太那边受到的不愉悦,可他没有哄过人,往日里亲近些的年轻姑娘,便是喻初了。

喻凛也从来没哄过喻初,多半都是物件东西,她便眉开眼笑了。

可方幼眠不一样,她根本就不喜欢珠宝首饰,你真要给她送,说不定她还会烦恼收下。

于是便转移了话茬,“昨日沐浴之时,你一直嘟囔着腿软酸疼,眼下怕你走不动路。”

身侧姑娘的面颊果然红润起来,她忍了又忍,四处看了看,腮帮子微微鼓起来,“夫君不要乱说话。”

“好,不乱说。”

“真的不要抱么?”

方幼眠,“......”以沉默表示她的不要。

走了一会,路过了垂花门,眼看着是回玉棠阁的路,方幼眠问,“夫君不去看看婆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