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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裴府与金陵裴府很多地方都不相同,整个比金陵裴府也小上很多,京师裴府的大小和当时苏府,苏循年一个人单独另建的宅子差不多大,却不显小气,廊檐下挂着红色灯笼,随风摇摆间,灯笼像是转起了舞,这是一栋十分正常的宅子,优点的话,大概就是比苏府还要安静,府内人丁并不多,路过的也全都是走路无声的小厮,走了那么久,没见一个年轻丫鬟,而且周围就连些添色的花草盆栽都没有。

一看便不像是有女眷留存的宅子。

夏蒹在心里想,见裴观烛脚步在一个大厅堂前停住,哪怕知道裴观烛的父亲去了金陵,也忍不住心跳加快。

“这里,拐进去。”少年道。

“哦。”夏蒹听着他的话,脚步跨过门槛,二人绕过一方小院,夏蒹看到了一口被封死的井。

那是她在这座宅子里看到的第一口井。

而这口井还是被封死的。

夏蒹视线忍不住落在那口井上,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少年的脚步便片刻不留的往前走,夏蒹忙跟着他,脚步绕了几圈,才终于到了裴观烛的居处。

“换衣裳,你是要打扮打扮么?”夏蒹跟在他身边,想也没想习惯性打趣道。

“打扮,”裴观烛微微歪了下头,浅浅笑起来,“算吗?”

少年从柜门里拿出一件雪色圆领衣裳,和底下一双银靴,夏蒹才明白过来,他说回来换衣裳不是为了打扮,而是因为继母去世,一定要穿白,但又不能全白,所以少年的衣裳领口有绣着金丝线,胸口处还绣有林鸟嬉戏图。

少年弯下腰,利落将外头的衣裳脱了,露出劲瘦的腰身。

晃眼的白,夏蒹赶紧侧过视线,不去看他。

“好了。”

夏蒹听到他说话,抬起眼睛,少年捋着被衣领压进去的头发,墨发寸寸缕缕掉到腰后,有些凌乱了,他指尖往上,松开猩红发带,对镜重新捋好。

夏蒹看着他背过身捋头发的模样,忽然很想过去帮他,指尖微颤间,少年的发带已经利落绑好。

“咱们走吧。”裴观烛弯起眼道。

“好。”夏蒹点了下头,和他一起出了裴府。

*

进宫路不远不近,但一路也需要乘坐小轿。

小轿不比马车平稳,夏蒹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坐在小轿里,七拐八绕过了宫门,车帘始终放下来,漫长的路,临到听见前头传来句又细又长的男声在吆喝着什么,还没来及撩开帘子瞧瞧,小轿便停了下来,一只苍白的手搴开车帘探了进来。

“夏蒹。”

轿外人声轻,夏蒹眨了下眼,将手放在他的手上,弯腰出了小轿。

“再往前走不远,便能到贵妃宫中。”

皇宫内气派森严,到处都有值守,夏蒹不敢乱看,这里的皇宫和夏蒹上辈子在北京见过的不太相似,但又处处都差不太多,只平白让她一下轿子便闭了嘴,一声不吭,连脸都不大敢抬起来的被裴观烛牵着往前走。

真让人有压力。

夏蒹不是太喜欢这地方。

少年的身影背着光,不管路过宫人目光,紧紧牵着她的手,夏蒹看着,小跑两步跟到裴观烛身边。

一直到穿过数座弯弯绕绕的拱门,开始陆陆续续有遇到的宫女下人看见裴观烛会停下来行礼问好,每当她们注意到二人紧紧相牵的手时,都会不受控制的看一眼夏蒹。

但少年始终都没有松开紧紧相牵的手。

“有些没意思吧?”裴观烛偏过头看向她,眼角稍眯,“很快便到了,夏蒹稍微再忍一忍哦。”

“好。”夏蒹看着他,点了下头。

虽然她其实并没有感觉无聊或没意思。

但被裴观烛这样温声表达关心,其实让她感觉心情莫名很好。

二人脚步最终停在一处宫殿前,夏蒹抬起眼,宫殿辉煌气派,门口种满了艳色牡丹,红壁金顶添满了琉璃砖瓦,阳光一照,闪闪发着亮,门口各站数位宫人,见到裴观烛和她,一个两个弯腰行礼。

“给裴大公子,夏姑娘请安。”

“好。”裴观烛微微笑着点头应声,夏蒹没想到这些宫人会知道她是谁,有些不大自在的被裴观烛牵着进了殿内。

一进店内,先闻到的,竟然是极为浓郁的檀香。

夏蒹脚步微顿,将头垂下来,根本不敢乱看,生怕哪里会出了差错,只看着身边少年脚上银靴往前,最终和他一起停下,眼睛刚看过去,便听女人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镜奴来了。”

“是,镜奴给姨母请安。”

“嗯,快起来吧。”

“民女给贵妃娘娘请安。”

夏蒹端端正正按照裴观烛和她说过的话术跟行礼方式,对在她跟前不远的贵妃请安行礼。

却迟迟没听见对面女人回话。

直到一声清脆磕碰声响起,女人温柔至极的声音才道,“镜奴,快上前来让姨母看看你的伤。”

夏蒹微顿。

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

夏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被这位贵妃娘娘忽略了。

她身子稍僵,却没太当回事儿,也没觉得尴尬,反正她进宫来也只是为陪着裴观烛,要他放心而已,感受到这位贵妃娘娘不太喜欢自己,又听到她说要裴观烛上前,夏蒹忍不住松了和裴观烛相牵的手。

“不必,姨母,我伤已好的差不多了,”少年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回牵住她的手,“还有姨母,这是夏蒹,您答应我的可不要忘记。”

女人的视线探过来。

夏蒹呼吸一窒,抬起眼皮,这才看清楚了这位贵妃娘娘的相貌。

光是一眼,夏蒹脑海里便只剩下了一句描绘美的话语。

国色天香。

女人穿着一身繁复宫装,杏色蜀锦绣着大片大片的梅花纹路垂在身下,映衬她肤色极为白皙,却并不是裴观烛的那种森然冷白,而是白的像块暖玉般,看着让人觉得舒服的白。

但与她对视的一瞬间,夏蒹心中却蓦的升起一股极为怪异的熟悉感。

女人的这张脸,和裴观烛,还有裴观烛母亲宋夫人的都极为相像。

她们家都是这样内勾外翘的凤眸,里头瞳仁儿黑的纯粹,但女人这双有些不同,如果说裴观烛的母亲双眼泛着股沉沉死气,那么女人这双眼就像是生来便会勾人的,一颦一笑,美到动人心魄。

“她便是夏蒹呀。”

娴昌招了招手,修剪的细长圆润的指甲在日头下也显得极为美丽,有宫人拿了小垫来放到坐塌上,夏蒹跟着裴观烛,坐在他的身边。

“是啊。”裴观烛道。

“你坐过来,要本宫好好看看。”娴昌面向夏蒹道。

夏蒹微微抿唇,应了声嗯,跪坐到贵妃娘娘身前。

她不大敢抬头,一眼便看到女人袒露而出的,胸膛上方柔软而白皙的肉,女人挥袖过来,抚摸过她的眉眼,带过来一片染着檀香的脂粉味。

“抬起眼。”

夏蒹听她的话,对上娴昌的眼睛。

娴昌盯着她看了片晌,转头对裴观烛笑,“是个好姑娘,看着眼神都泛着伶俐,一瞧便知是个聪慧的。”

“今年多大了?”

“回贵妃娘娘的话,民女今年十七。”

“好岁数,”娴昌的手覆上她的手,女人并不干瘦,就连手都覆上一层白皙的软肉,“本宫当年入王府也是十七,日子转眼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