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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夏蒹笑笑,裴观烛喝完酒,果然思绪都慢半拍,要是换了以前,怕是刚掀了盖头便让她摘凤冠,他心太细致,如今瞧了她好半晌才想起来这事儿。

夏蒹熟门熟路的坐到裴观烛屋里新的妆台前。

镜子照人很清楚,并非模糊的铜镜,夏蒹对镜自照,看着自己的模样,又瞧身后裴观烛,他面上泛着红,喜服下锁骨显而易见,手时而伸过来,苍白的手骨节分明,每次瞧见,夏蒹的眼睛便控制不住追着他的手过去。

凤冠被一点点摘下来。

直到夏蒹头上空无一物,没了一点压脖子的重量,少年手执玉梳,自上往下,给她梳发。

“裴观烛,”夏蒹看着镜中他垂眼的模样,“你知道你自己错了吗?”

落在她发上的玉梳一顿,片晌,才继续往下。

“嗯。”

“其实你不知道,对吧?”

“我知道,”他说,“我......偷拿了夏蒹的玉坠。”

话落,裴观烛看向镜子里,手一动也不动了。

夏蒹看着他泛红,却没精气神的脸,片晌,微微笑起来,“不是,裴观烛,你还是不知道你自己错了。”

“我错了......”裴观烛在镜子里和她对视,玉梳被一下放到桌上,裴观烛站在她身后,紧紧皱起眉,“我错在哪里?”

“你看,你就是不知道。”

“我本身就没有错,”他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

“都是为了永远和我在一起,是吗?”

夏蒹转过身,叹了口气,手揽着长发,绕过他坐到床榻上,“晚明,这话你之前也说过相同的,你做的事是为了爱而坐,这是你说的,对吧?”

“是,”裴观烛胸腔一下又一下剧烈起伏着,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我没有错,我本身就没错!”

“为何夏蒹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的坐在这里这样看着我?”他站着,眼眶渐渐泛起红,“我所做的一切,在夏蒹看来就这么可笑是吗?”

“不是可笑,”裴观烛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的思维总是能拐进一个奇怪的角度,明明现在再说问题,但他就是可以将她的眼神或话语误会,夏蒹没被他绕进去,“你一点都不可笑,如果你可笑,那么和你相爱的我又算何物?你做错的,是你一意孤行,不跟我商量,你懂吗?”

“你让我怎么和你商量!”他像是快被气死了,“我要如何与夏蒹商量!你从来!你从来也不表达你爱我!我每次问你!每次问你!你都含糊不清!支支吾吾!你要我如何商量!?你有够可恨的!”

“谁可恨!”他生气,夏蒹喊得声音比他还大,“你不要总用这样的话说我!你自己这样生气你不觉得可笑吗?!我难道说过你一次可恨吗?!你如果说我可恨那我觉得你更可恨!我支支吾吾含糊不清!你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吗?你明明可以商量!裴观烛你不要给你自己找借口!你根本就不是因为我支支吾吾含糊不清!是你不信任我!你的一意孤行才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你懂吗?!”

夏蒹被气得,看着他如今的模样,眼泪哗哗往下掉,“你当我不害怕吗?我从今日梳妆打扮时手就在发颤!裴观烛!是你的一意孤行造成了我的担心害怕!你以为你的命是你一个人的吗?!是咱们两个人的!”

“夏蒹怕死我又不怕!”这话不知是哪里戳了他肺管子,“你护着我的命就是为了你自己!”

“你放你妈的屁!”夏蒹气死了,从床榻上站起身扯着他衣服就将他拉到床榻上来,夏蒹坐下来,他不坐,眼睛看着一侧,胸口剧烈起伏,“我为了我自己?!那你失眠就失眠好了!不吃饭就不吃饭好了!反正吃饭少吃一顿又死不了!反正不穿衣服顶多发个热又不会死!我不如直接把你用铁索关起来!让你哪哪都去不了什么也做不成!那我才是只为了我自己!裴观烛,你知道你现在在说多伤人的话吗?你知道你在对一个一直关心你的人说多伤人心的话吗?”

裴观烛侧着头,一言不发,直到听见关心两个字,他轻呵一声转过头。

“关心?这世间,谁会关心我?”眼泪从他眼眶里流下来,裴观烛睁大眼睛看她,“谁会理我的死活?”

没人说话。

夏蒹盯着他,好半晌,才笑了。

她看着他,一双柔柔杏子眼,弯起来,泪从她眼里掉下来。

多可笑啊。

但这可笑,不是可笑她自己。

她可笑裴观烛这条命,可笑这个该死的老天爷,可笑怎么有人到临死了,都不相信自己被别人关心过。

不是她做的不够多。

夏蒹知道,也明白。

是裴观烛的过往经历,造成他根本不相信有人会对他好,关心这个词,恐怕他都连听都没听说过,因为他从未感受到过。

“这就是你最根本的问题所在,裴观烛,”夏蒹看着他,“你永远也不相信我在关心你,爱你,你永远也不信。”

“我没有错,”他重复着,眼泪划下下巴,裴观烛不看她,“我为了和夏蒹永远在一起,我没有任何过错。”

可以。

这副模样,就是彻底听不进去了。

夏蒹舒出口气,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直接铺开喜被钻进去。

她累了一天,想了一天,如今她感觉肩膀上都是重量,裴观烛的所作所为打乱了一切,夏蒹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怕死,因为人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性,死了那就一切都成定局了,而如今,哪怕裴观烛喝完了酒,脸上带着血色,夏蒹想要忽略,也清楚地知道,裴观烛的命是真的在一点点流逝。

这就是夏蒹如今恐惧的根源所在。

如果裴观烛仅仅只是偷了她的坠子,让她回不了家,夏蒹都不会心中带有恐惧。

因为只要人活着,怎么都能活。

而她如今,仅仅只是恐惧,恐惧裴观烛会离她而去。

她脱了绣鞋,裴观烛僵站着,就像那罚站的还哭着的小孩,夏蒹轻哼一声,手放到喜服扣子上,感受到视线,抬头便见裴观烛一双泛着红的凤眸正看着她。

夏蒹瞪了他一眼,接着脱自己的衣裳。

“看看看,有什么可看的,”夏蒹把贵重的喜服往前一掷,“给我放到凳子上去,占地方。”

少年过来,面上泪迹未干,手抱起夏蒹扔下来的衣服,转过身放到凳子上,夏蒹趁着他转身的间隙,将下裙脱下来,还没等要脱袜子,裴观烛便又转身回来了。

夏蒹转过身,面靠着墙,将下裙扔到床榻上,不搭理他。

夏蒹能感觉到,裴观烛在她床榻前站着,接着,他靠近,夏蒹以为他是来拿下裙放到木凳上,却感觉床榻深陷,檀香染着酒浓,夏蒹回头,对上少年含着潋滟的凤眸。

“你做什么?”

屋内光线黯淡,少年的面孔落着浅浅的烛光,光火落在他唇上,他眼底,他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像是落着晚星,添着红的面孔却泛着情意。

少年墨发自肩上寸寸缕缕落下来,他身上穿着的喜服还没脱,夏蒹看着他抿唇,舌尖探出来,舔了下唇,一片潋滟,“想做。”

他声音温柔,添着酒气,含着糯。

夏蒹心脏怦怦直跳。

“想与夏蒹肌肤相亲,”他过来,呼吸之间,夏蒹都能闻到他气息之间的酒香气,染着檀香,好闻的不得了,“好不好?”

夏蒹没说话。

只眼睛看着他过来,呼吸交缠间,唇舌泛着凉,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呼吸都比往日要重,这种醉意像是从他唇舌间染过来,夏蒹很快便感觉自己的大脑也跟着乱了。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了少年微睁的眼睛,漆黑的眼瞳敛在睫羽下,唇舌递进,夏蒹看见他白若陶瓷般的脸,坠着黑发,好似人偶一般,脸颊却泛着红。

肌肤感到凉意。

他过来,床榻吱呀声很轻。

裴观烛直起身,眼睛四下查看,唇舌离去,夏蒹微微蹙起眉,“......怎么了?”

“头发......”裴观烛边说着话,边转头用眼睛找着四周角落,“总是往下掉,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绑一下......”

“呵呵......”夏蒹捂住嘴轻声笑起来,“你过来。”

她手拉着喜被往上,盖到下巴处了,赤白的胳膊探出来,没用他转身,两人面对着面,夏蒹手探过他身后,将裴观烛半束起来的长发松下来,少年墨发若倾洒的墨一般全都掉了下来,夏蒹的指头一点点,从少年脑后捋过,将他长发全都捋起来,用他红色发带低低扎起来,他发质好又漂亮,摸在手里像是冰凉的丝绸。

夏蒹强迫自己忽略着裴观烛的视线。

和落在她胳膊上,摩挲着的指尖。

“好了。”

夏蒹面色通红,话音刚落,裴观烛便过来,夏蒹看着他低头,亲吻过她胳膊。

少年唇瓣泛着寒凉,有些发痒。

“一会儿不能喊得太大声哦?虽然也没什么,”他指尖揽着长发直起身,凤眸直勾勾看着她,眼尾微翘,“但这里门墙有些薄,我不太想让别人听到夏蒹的声音,试试捂住嘴巴,只让我听到吧?”

“嗯。”夏蒹应声,看都不看他了,只瞧着他喜服衣摆上用金丝线绣着的花样,烛光一映,泛着亮,一看便知是亲手绣好,价格不菲。

呼吸交缠,夏蒹闭上眼,视线一片漆黑。

“我从来也没和其他人做过,夏蒹会嫌我吗?”夏蒹听见他的声音,含着酒气,散着温柔的糯气。

“嫌?”夏蒹在恍惚不清中睁开了眼睛,心中惊愕,看着裴观烛的脸,“为何?”

“我知道的太少,”裴观烛低着头,“光是这样,我就——而且之前,每次若是和夏蒹亲吻时,我也都会觉得——你在笑什么?”

“哎?”夏蒹经他声音闷闷的提醒,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笑,她面上通红,哪哪都热,大脑都像是断了弦,“我......我觉得,这倒是挺正常......也挺可爱的。”

这根本不用裴观烛解释。

裴观烛从没与任何人做过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因为她是裴观烛这辈子,连同书中,两辈子唯一一个喜欢的人。

对此,她一点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想法也没有,她可太喜欢了。

夏蒹是现代人,平日接触网络和现代社会,开放的人一大把,她从来也没谈过恋爱,和裴观烛虽然大抵也不算是恋爱,但也差不些许,只是他们两个确实没什么过程,裴观烛虽然性格有些问题,但是该给的仪式感给的都很足,他们没什么经历,在一起这才没多久也就成婚了。

“我问你件事儿,”夏蒹腿搭在少年肩膀上晃了晃,“你一直到现在,成婚当夜才想着做这个,”她咽了下口水,脸热的不得了,“是想着这种事一定要成婚之后才能做吗?”

“不是废话?”

这大概是裴观烛头一次当着人面说这种不好听的话,他低着头,面上一片通红,直红到了脖子。

夏蒹哈哈大笑,脖子前仰。

“你笑话我。”

他真生气,也真慌乱,“......夏蒹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