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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阻止的。强行驱逐卢崇信, 甚至,他也可以杀了卢崇信。像从前那样,切断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络, 如今她什么都记不得, 渐渐开始依恋他, 他可以让秘密永远封存, 等她想起?来时, 一切都成定局, 她已经是他的妻,他们永远也不会再分散。

裴羁沉默着, 却终于什么也没有做。

已经错了太多, 至少这一次, 他可以选择, 赎罪。他曾经对她犯下的罪过,他来扛。

“姐姐,”卢崇信紧紧看着苏樱。她不记得了, 从前她看见他是怜爱,后来变成冷淡, 那些冷淡疏远曾经让他一颗心像在热油里熬煎, 生不如死。但?,即便是生不如死, 都好过眼下这样毫无波澜, 仿佛他是个陌生人一样。该死的裴羁, 竟然让她忘了他, “裴羁是不是不曾告诉过你, 我是谁?”

裴羁垂目,对上苏樱探究的目光, 她向卢崇信说着话?,一双眼看的却是他:“你?是谁?”

“姐姐从前,一直唤我四?弟,”卢崇信微微仰头,眼梢湿着,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姐姐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该死的裴羁,竟害她忘了他。杀了裴羁,他今日所受的痛苦,必要让裴羁百倍千倍偿还。不,不止要杀他,还要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卢崇信慢慢地,向着苏樱走近一步:“两个月前,卢元礼逼迫姐姐嫁他,我竭尽全力阻挡,姐姐怕他对我不利,于是瞒着我,逃出长安。”

余光里瞥见窦晏平全神贯注的脸,他倾着身子向着苏樱,单手按剑,仿佛随时都要冲出去保护她似的,卢崇信顿了顿。还有他。若不是他霸占了姐姐,他的姐姐,怎么会不理他?若不是他横生枝节给姐姐写信,他又怎么会惹姐姐生气,让姐姐从此疏远了他?

在袖子底下攥着拳,忽地看了窦晏平一眼:“那时候窦刺史在剑南吧?建功立业,春风得意,根本顾不上姐姐有多艰难了。”

窦晏平冷不防被刺了下,一阵愠怒。待要辩解,又无可辩解,在懊悔与自责中看着苏樱:“念念。”

他没什么可辩解的,即便是上了裴羁的当,也是他识人不清,但?这结果,却让她承受了。“念念,对不起?。”

她也看着他,长睫毛闪了闪,似是不解他为什么这么说,让他心里猛地刺痛,转过了脸。

卢崇信心中一阵快意,慢慢地说了下去:“那天姐姐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设下几路疑兵引开卢元礼,自己假扮成胡女出城,眼看就要成功,却在最?后一刻被卢元礼追上,拦回城中。姐姐,你?聪明智慧,这世上无人能及,卢元礼却蠢如猪狗,我一直都很疑心,卢元礼怎么可能看破姐姐的计策?”

“贱奴!”地上的卢元礼啐了一口,嘶哑着喉咙骂了起?来,“我早晚将你?碎尸万段!”

裴羁心中陡然一阵郁燥,沉声?道?:“来人!”

场中几人一齐回头看他,侍从听令上前,裴羁顿了顿:“拖出去。”

卢元礼被拖着架着,咒骂着出了门?,裴羁低头,在苏樱不解的目光中,握住她的手:“念念。”

他知道?卢崇信接下来会说什么。那个傍晚,他处心积虑,破坏她出逃的计划,逼得她走投无路,不得不求他。

他错待她的,第一件事。

“怎么,裴宣谕坐不住了吗?”卢崇信笑了下,“姐姐,他害怕让你?知道?呢,说不定他也要赶我出去,甚至,杀我灭口。”

杀他易如反掌,只不过,他需要面对的,从来都不是他。裴羁在 巨大的悔恨中,紧紧拥苏樱入怀。为什么当初不曾看清自己的内心?为什么一错再错,以至于无可挽回?

“你?,”她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便任由他抱着,抬眼看他,“怎么了?”

裴羁垂目看她,心口藏着的铜钱像烙铁,烧得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她眼下如此信任他,依恋他,一旦真相戳破,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念念。”

“姐姐,”卢崇信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搭在苏樱腰间?的手,一字一顿,“那天你?没能逃出长安,全都是裴羁所害。”

裴羁感觉到怀中温热的身子轻轻一抖,她惊讶着,不能置信:“你?说什么?”

杀了卢崇信,秘密还是秘密,他还可以拥有她镜花水月的依恋,哪怕只能再多一天。裴羁沉默地站着,杀意汹涌着上来,又被摁下。过去他一错再错,至少现在,他可以选择,不再欺瞒她。

“那天姐姐乔装出城,是裴羁给卢元礼报信,引卢元礼去追,卢元礼不知道?姐姐走哪座城门?,是裴羁引他去金光门?,在最?后一刻,拦住姐姐。”卢崇信慢慢说着。

这两个月里他片刻不曾停歇,找她,查那夜的真相。自从投靠王钦,手下可用之人多出数倍,可借之力更是多出十数倍,权势,可真是好东西啊,从前他苦苦求索不得的答案,在权势的加持之下,这么快,便都弄得清楚明白?:“卢元礼追赶姐姐的时候,裴羁就在……”

“念念,”裴羁出声?打断,怀里的苏樱在发抖,他搂她搂得太紧,以至于自己的声?音也跟着打了颤,听上去竟像是恐慌。在袍袖下默默攥拳。一切已无法挽回,但?至少,他可以选择亲口告诉她真相,“是我做……”

她仰着脸看着他,红红的眼梢,眸子里濛濛的水汽,让他的心脏突然像是被利刃刺穿,痛到无法呼吸,伸手向她眼角拭去,她突然转过头:“我不想听。”

场中有片刻寂静,卢崇信难以置信,急急唤了声?:“姐姐!”

“念念,”窦晏平上前一步,那晚的事他听叶儿讲过,也一直怀疑是裴羁幕后策划,只苦于没有机会告诉她,“那夜的确有很多疑点,要不要听他讲完?”

“我不想听。”苏樱挣脱裴羁的拥抱,站直了,目光慢慢看过场中几人,“我与裴郎君马上就要成亲,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跟我说。”

迈步向外:“我要出去走走。”

“念念!”身后脚步踉跄,裴羁追了过来,许是错觉,总觉得他声?音都在发抖,步子也乱得很,就好像随时都要摔倒似的,苏樱皱眉回头,裴羁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念念,过去全都是我做错,对不起?。”

在巨大的惊喜和不安中紧紧抱着,像失而复得珍宝,一刻也不敢松手。她不想听,因为他们是夫妻,她不愿别人说她夫婿的坏话?。原来得她维护,是这般滋味。“念念。”

“我想出去走走,”苏樱低眼,看见裴羁埋在她肩头,微微轻颤的肩。转开脸,“你?答应过我的。”

是的,她的生辰礼物,只是想要出去走走。他过去对她,到底都做了什么。裴羁抬头,在锥心的悔恨紧紧抱着她:“你?放心。”

你?放心,从今往后,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再不会阻拦。凡我力所能及,全部奉上给你?,即便我力所不能及,粉身碎骨,亦要为你?奉上。只要,是你?想要的。

“什么?”她听不懂他全不相干的这句话?,微微皱着眉。

“没什么。”裴羁抬手,轻轻抚平她眉心的痕迹,轻着声?音,“你?想骑马,还是坐车?”

“骑马。”苏樱抬眼,望着大门?的四?条边框内,莽莽苍苍的远方。

外面,大得很呢。

“姐姐。”卢崇信踉跄着追出来时,苏樱一跃上马,回头看他一眼。

温存怜惜的目光,让他猛然想起?从前与她在卢家的时光,心里砰的一跳。

边上人影一晃,窦晏平追出来上马,加上一鞭,追随她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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