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力文学geilizw.com

疑虑蹿出来翻腾着,让人?怎么?也不能安宁。追究?还是像从前?那样,可以哄骗着自己?在无法决断的纠结中紧紧拥抱着她,她呼吸清浅,透过中衣落在他胸膛上,裴羁终是做出了决断。

若只牵扯自身,不问?也罢,无论她是真是假,只要她肯在他身边就好。但此事?关系朝堂,更有无数人?会受牵连。轻轻抚着她柔软厚密的长发,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朝中过阵子可能有变故,方才是来商议的。”

苏樱心中一凛,闭着眼只装作半梦半醒的迷糊。所以窦晏平和田午都?是为了此事?来的?是什么?事?,竟把?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串联到了一起?知道不能再问?,隔着被子抱住他,许久,懒懒嗯一声。

拖着悠长散漫的余韵,她仿佛是真的要睡着了,之后?再没有说话,裴羁在复杂难言的情绪中一下下轻吻着,从额头,到脸颊,又道嘴唇:“睡吧,念念。”

诱饵已经抛出,是真是假,他却如此害怕知道答案。在昏暗中睁着眼,听见外面雨声越来越大?,屋檐下滴着水,滴滴答答,急如战鼓。

同一张床上的两个人?,如此亲密无间地搂抱着,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能怪谁呢?一切后?果?,都?是他一手造成,便是她作假背刺,他亦无话可说。

苏樱又向他怀里窝了窝,雨后?清寒,唯有他是温暖的所在,在半梦半醒中不由自主靠近着,渐渐沉入梦乡。

翌日一早。

裴羁醒来时雨已经停了,苏樱还睡着,眉眼低垂,恬静的睡颜,裴羁轻手轻脚走出去,吩咐叶儿:“我有公事?要出去,上午不回来,待会儿娘子起来了跟她说一声。”

叶儿是她的心腹,必定会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她,他不在家,她就更能放心给?卢崇信传信吧。假如她是骗他的话。

慢慢走到廊下,叫过张用?:“留神些?,若是卢崇信来了,一定要弄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若是她告诉卢崇信。裴羁沉默着走下台阶,那么?,杀了卢崇信。消息决不能泄露。他会守好她,等此事?已毕,如果?他还能留着性命,他会向她赎罪。

在门外上马,远处一骑踏着雨后?的泥泞飞快地奔到近前?,是窦晏平,是来向苏樱辞行的吧。

一刹那间极想阻止,或者?回头与他一道进去,终于只是逆着窦晏平走过去:“她还没起。”

此去生死难料,他既要赎罪,便该给?她一个单独与所爱之人?告别的机会。

窦晏平勒马,惊讶地看他越过他离去,越走越远,消失在道路尽头。

在疑惑中下马进门,内院静悄悄的,苏樱果?然还没起,仆妇在收拾落叶和泥泞,扫帚划过去时沙沙的声响,窦晏平负手站在廊下等着。

此去生死难料,或者?,就是与她最后?一面了吧。

突然涌起强烈的不舍,在这刹那,突然明白了裴羁离开的缘故。他是要给?他一个单独道别的机会。

“窦郎君,”叶儿走出来,“娘子已经起来了,正在洗漱,郎君稍等片刻。”

窦晏平抬眼,帘幕重重看不清楚,在激荡的心绪里重重点了点头。

屋里,苏樱接过帕子擦干脸,昨夜竟睡得如此安稳,自己也觉得诧异,但也许,只是雨后?凉爽的缘故吧。

随意将头发挽起,叶儿上前?低声道:“裴郎君出去公干,说是上午不回来。”

那么?,她想见卢崇信却是方便许多,只是,要告诉卢崇信吗?

昨夜来的有窦晏平,她虽不知道朝堂上将会发生什么?,但窦晏平若是肯与裴羁联手,那么?必定是极要紧的大?事?,亦且绝不会是奸邪之事?。

但若是不说,又如何对付裴羁,顺利脱身?

拿起两支扁簪挽住头发,走出里屋。窦晏平等在厅中,看见她时急急上前?:“念念。”

苏樱抬眼,他眼梢微微泛着红,低低的语声:“我有些?急事?须得回长安一道,待会儿就走。”

心里蓦地一空,苏樱仰头看着他,许久:“什么?时候回来?”

窦晏平张张嘴,说不出话。既不能说,又不想骗她,半晌才道:“你千万保重。”

是有大?事?,危险之事?,窦晏平参与其中。苏樱沉默着,喉头哽住了,许久:“你也千万保重,我等你平安回来。”

砰,心脏重重一跳,窦晏平无法确定,牢牢盯着她:“念念,你。”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想起了我是谁,想起了我们的从前?。你的目光怎么?如此哀伤,如此留恋。

但此时,又能如何。他即将赴一个生死难料的盟约,他的父亲与她的母亲……他宁愿她没想起来。窦晏平死死按下心里的情绪,喑哑着声音:“我父亲在剑南时,每个月都?会去浣花溪,住在伽蓝寺。”

苏樱心里猛地一跳,强忍着不曾出声,恍惚中他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我走了,保重。”

他转身离去,再不曾回头,苏樱站在廊下,腿脚发着软,紧紧扶着廊柱。伽蓝寺就在她家附近,站在那高高的伽蓝塔上,便能望见她的家,幼时她曾无数次随父亲登塔,眺望着家里来往走动的人?影,她觉得有趣,总是咯咯地笑个不停。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年月里,窦玄也是站在那里,眺望着她的家。或者?,只是望着母亲吧。

“娘子,”叶儿见她脸色不对,连忙过来扶住,“要么?回去歇歇吧。”

苏樱摇摇头,目送着窦晏平走出垂花门,消失在重重廊庑中。他绝不会行奸邪之事?,他此次回长安必然肩负着重要的使命,卢崇信依靠的是王钦,她虽是闺阁女子,也知道宦官弄权,朝堂不稳,她不能为了自己,将这个可能威胁到窦晏平的消息告诉卢崇信。

慢慢走回窗前?坐着。几次劝说裴羁回京探望裴则,裴羁始终没有答允,若是不借住卢崇信扳倒他,她又该如何脱身?

裴羁忙完公事?已经是午后?,匆忙回到家中,立刻召来张用?:“娘子见了谁?”

“只有窦郎君一早过来辞行。”张用?道。

“只有窦郎君?”心跳快着,自己也不敢相信,忍不住又问?一遍,“娘子没有找卢崇信?”

“没有,”张用?看他一眼,猜不透他是想要肯定还是否定的回答,低声道,“只有窦郎君。”

话没说完,裴羁已经走了,衣袍带着风,霎时间已经走出老远,张用?愣了下,连忙跟上。

裴羁越走越快,到后?面几乎是小跑了。穿过中庭来到正房,她在歇午觉,帘幕低垂,无声流动的香气。

裴羁轻手轻脚走进去,心绪激荡着,隔着帐子看着她。她没有找卢崇信,也许那天卢崇信只是听说了田昱有意招婿的消息,自作主张去找的田午,他竟如此多疑,反反复复怀疑她。

案上摆着新?熟的瓜果?,清新?甜润的香气,激荡的心情一点点平复,裴羁慢慢在榻上坐下。半天时间终归太短,她聪明敏锐,也许已经觉察到他的试探,所以按兵不动。

这念头一生出来,简直要让他鄙视自己。她如此坦荡,他却如此阴暗,一次次试探,总不能相信她。可此事?,并不是只是他一人?之事?,一旦让卢崇信得知,中兴大?计从此化为乌有,长安城也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在愧疚中慢慢走出门外,张用?等在阶前?,裴羁低声吩咐:“继续盯着,一旦娘子与卢崇信有任何异状,立刻扣押卢崇信。”

屋里,苏樱睁开眼睛,片刻后?重又闭上。

接下来一连数天张用?严密监视,卢崇信来过几次,次次都?是在厅堂中,阿周和侍从都?在场的情况下说几句话,坦坦荡荡,毫无破绽,裴羁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浓。

眨眼已经是五月二十八。

田午一大?早结束整齐,带着亲信将士,押送进贡的良马入京。送消暑礼的五百人?已于四天前?启程入京,他们要押送数十辆装满东西?的大?车,脚程慢得多,须得提前?走,算算时间,今明两天就能到京。两件事?都?是裴羁全权安排,田昱前?些?天已经听从他的建议带着众多心腹到山中别业避暑,自收服牙兵后?田昱没了心病,乐得逍遥自在,如今魏博上下都?是裴羁打?理,田昱只隔几天听他汇报一次,于这两件事?的细节全然不知。

“裴三?郎,”田午翻身上马,带着秘而不宣的笑,“到时候见。”

“我在魏博等将军消息。”裴羁道。

田午吃了一惊,立刻又跳下马:“怎么?,你不去?”

“将军到了以后?不要入城,直接从霸城乡入御苑养马场,到时候窦晏平会接应将军。”裴羁避而不答。

田午看着他,许久:“好。”

心里突然就有些?没底,前?几日一想起此事?便是踌躇满志,在心中各种筹划演练,此时突然得知他并不会去,一下子便不踏实起来,田午按辔上马,走出几步又回头:“裴三?郎,我还是希望你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