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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沧沉默许久:“我去问问意意。”

他不知道这件事,他从不曾听姜知意提过一个字,这种惶恐不踏实的感觉,比起疆场上敌情未明,比起临阵时千万个未知的变数,都更让他焦躁。

她从不曾瞒过他什么事,她一直那么乖,什么都告诉他,可八年前发生了什么?沉浮口口声声说着八年前,他竟然一个字都不知道。

八年前,八年前。尘封的记忆中忽地一闪,姜云沧试探着问道:“母亲,会不会是八年前意意被送去田庄那次……”

“不会!”林凝急急打断了他。

姜云沧慢慢抬起了眉,林凝别开了脸:“不会,肯定不会。”

姜云沧看着她,半晌,转开目光:“我去问问意意。”

“问不问的,有什么要紧。”林凝定定神,“沉浮已经知道错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向人低头,他那种孤高自视的人能做到这步不容易,我看他是真心悔改的……”

“真心悔改,又如何?”姜云沧慢慢说道,“真心悔改,从前的一切就能算了吗?意意受的苦就能算了吗?”

林凝顿了顿:“咬着从前不放,有什么意义?意意还怀着孩子,你有没有想过,没有父亲的孩子生下来,旁人怎么说她,旁人怎么说我们?”

她迈步往内院走:“还指望你劝劝她,如今看来也指望不上你,我去跟她说。”

姜云沧紧紧跟着她:“那种父亲,不要也罢!母亲,意意既然不愿意回头,你又何必逼她?她们母子有我就够了,我会照顾好孩子,照顾好意意。”

“正是还要说你,”林凝停住步子,紧紧皱着眉头,“前几年就催着你成亲,你推三阻四总也不肯,一直拖到现在,但凡你早些成亲娶个能干点的媳妇,如今我好歹也能有个帮手,这家里千头万绪我也能有个人商量,趁着你眼下在家,尽快把亲事定下来,去年提的张家姑娘就很好,我前阵子试探过她母亲的口风,她家还愿意做亲……”

“母亲,”姜云沧打断她,“我不成亲。”

“我不想成亲。”

“你胡说什么!”林凝有些焦躁,抬头时,对上他幽深的目光,心里猛地又是一惊,“你,你……”

姜云沧转过了脸。

夏日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傍晚时刮了大风,丫鬟们刚把各处窗户关好,豆大的雨点子便砸下来,砸得屋顶的琉璃瓦劈啪作响。

姜知意家常穿着纱衣坐在帘子后头,借着帘子的缝隙,吹着一丝丝漏进来,带着水汽的风。

她体质偏寒,便是夏天也不怎么敢用冰,但有身孕以后比起往年怕热了许多,如今好容易下雨,帘子后面是最凉快的所在。

手里拿着算盘,一笔笔对账,听见水声一动,姜云沧在门口放下伞,掀帘子进来了。

弯腰拿走算盘,又在她对面坐下:“别弄了,费眼睛,又操心。”

姜知意笑着,从他手里拽算盘:“最后一笔了,等算完这笔就不弄了。”

姜云沧低眼,看见她细细的手指抓着算盘的边框,乌亮的黑漆算盘,乌亮的一个个扁珠子,衬得她的手越发小,纱衣底下依旧是纤细的身条,还不曾显怀。姜云沧顿了顿,松开手:“这几天觉得好些了吗?”

“好多了,”清脆的算盘珠子响声中,姜知意很快算完了账,“哥,要么盈姐姐的亏空我给补上,就算是跟她合伙经营铺子怎么样?”

“都行,听你的。”姜云沧想了想,“钱够吗?不够的话我给你。”

“够,”姜知意笑起来,“阿爹阿娘给了那么多,每年田庄铺子还有收益,我刚才算了算,不小一笔呢。”

姜云沧看着她尚且平坦的肚子:“等孩子生下来,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想着与林凝的谈话,心头有点沉:“意意。”

姜知意抬头,看见烛光底下他岸岸如松的脸,眉头似是被什么压着,有些舒展不开:“白天沉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他目光灼灼地看住她,见她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中的情绪,她沉默着,柔软的嘴唇抿起一点,似是在犹豫。

雨下得更大了,帘子缝里飘进来水雾,丫鬟连忙关了门,却在这时咔嚓一声,打了个极响的炸雷。

姜云沧不假思索探身弯腰,捂住姜知意的耳朵,手心里一暖,看见她抬起眼,轻声道:“八年前在田庄,沉浮救过我。”

夹在雷声里,模糊听见字句的碎片,姜云沧慢慢松开手,突然意识到事情比他预料的,复杂得多。

姜知意看着他,他神情晦涩,久久没有说话,姜知意模糊猜到他的顾虑,向他靠了靠:“哥,你放心。”

门外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叫门,姜知意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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