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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轿接来的, 依旧是软轿送回去,轿帘半卷,姜知意看见月光底下一前一后, 姜云沧和黄纪彦骑马跟随着, 黄纪彦在说话,眉眼飞扬, 蓬勃的意气:

“好大的风沙, 突围那天夜里差点被埋在沙堆里出不来,亏得队伍里有几个熟悉路径的老兵!”

“破阵那天四面合围,打得别提多痛快了!伯父命我守住莽山往坨坨那条道,他们把坨坨人往口袋里赶,云哥应该知道那条道。”

“知道。”姜云沧简短答了一句。

银白月光底下, 姜知意看见他脸上笑容很淡, 他一双形状锐利的眼望着远处, 姜知意知道他是怅惘。

他明明是很想回去的。

“坨坨人慌不择路, 一头扎进口袋里,我们就来了个瓮中捉鳖, 几乎是全歼!”黄纪彦大笑起来, “唯一可惜的是,军屯的粮食被坨坨人糟蹋了一大半, 我来的时候伯父正安排补种小米,想赶在冬天之前再收一茬,补上亏空。”

姜云沧默默听着,姜知意默默看他。她想是她拖累了哥哥,他明明可以像黄纪彦这样驰骋沙场, 报效家国, 可因为不放心她, 哥哥硬是留下来,做了个上值巡逻的羽林校尉。

然而哥哥认准了的事情,从来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眼下劝也劝不动。姜知意想,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无论如何,都得说服他回去。

黄纪彦并没有留意到姜云沧的异样,初次破敌的兴奋和别后重逢的喜悦催着他,让他今夜的话格外多:“西州的瓜果比京中甜的多,我回来时带了一大筐,点了许多棉絮又包了几层软布,也不知道颠坏了没有,明天给云哥和阿姐送来!”

“我记得阿姐挺喜欢西州那种泥娃娃,想着再买几对捎回来,走得太急没来得及,等我回去了好好挑上几对。”

“阿姐上次给我带的面油和唇脂特别好用,这次走的时候,阿姐再给我带点吧!”

黄家的车子走在前面,黄静盈探头出来,笑着说他:“你可真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哪有这么愣问人要东西的!”

“阿姐又不是外人,”黄纪彦低了头去看姜知意,“是不是?”

姜云沧不觉也看过去,姜知意在笑:“家里备了好多,等你走的时候再带些,冬天长,都用得上。”

所以,是不是外人?姜云沧低着眼,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淡。

说笑声夹在风中,郎朗传来,沉浮不远不近跟着,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她和亲友相处时,是这般轻松惬意的模样。

那两年里,她也曾几次要求见一见昔日旧友,黄静盈出嫁、生女时,她更是提前很久向他央求,可他一次都没答应。

他是孤臣,从不与官宦人家走动,他的妻子也必须遵守他的规矩,他是这样专断,从不曾在乎过她的心情,曾经他以为这是作为他妻子必须付出的代价,然而此时,看着他言笑晏晏的脸,沉浮恍然意识到,假如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他的意意,他绝不会这么待她。

步子沉重得迈不开,沉浮想起方才在偏殿中她的冷淡疏离,他真是罪有应得。那两年里他那样践踏她的真心,她便是再冷淡上千倍万倍,他都活该受着。

月光清亮,夜幕幽蓝,云被风吹着丝丝缕缕扯开,二更的梆声不紧不慢响起,沉浮追着姜知意的轿子走出宫城,走过皇城,她要离开了,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他舍不得就这么让她走了。

熟悉的疼痛又开始从四肢,从心脏处泛上来。他从前天开始加量服药,这几天里,毒性发作不像从前那么规律,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开始折磨。

视线开始模糊,喉咙里又有了翻涌的腥甜气,沉浮越走越慢,看着那乘轿子不可控制地越走越远,余光里瞥见朱正和林正声双双迎上来,他们已经等了多时,从他加量服药毒性不稳定以后,他们走也都跟在身边,确保能随时救治,只不过今夜是御宴,这才暂时离开几个时辰。

眼下他们守在这里,想来是时辰到了。

沉浮知道该回去了,可又忍不住想跟着她的轿子再多走几步,朱正上前拦住:“大人不可,时间不多了。”

沉浮不得不停住,遥遥望着前方。夜风依稀送来她的语声,毒发时五感都有些迟钝,他听了很久,分辨了很久,才模糊分辨出阿彦两个字。

她在叫黄纪彦。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他一直跟在后面,她从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嫉妒和懊悔交缠着,压得沉浮透不过气来,听见朱正的催促:“大人,快回去吧。”

是该回去了,他得躲起来,不让她看见他毒发时的模样,他已经做错了那么多,他又怎么能让她知道实情,让她在这时候忧心不安。沉浮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回头,慢慢折向官署的方向。

前面的人们还在说笑,黄静盈偶然一回头,看见了林正声,他和朱正一左一右扶着沉浮往另一边去,黄静盈脱口叫了声:“林太医!”

她有好阵子没见到林正声了,他近来很忙,连往清平侯府诊脉都交给了别人,黄静盈一直想细问问上次张玖的事,如今好容易碰见了,连忙吩咐车子停下,招手叫道:“林太医,我有件事情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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