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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如此,朝局之事依旧繁多,他还是会忙的脚不沾地,时常直接宿在乾清宫中,想要分出精力来顾及后宫的这些事情,的确力有不逮。

于是,他又回想起前世的时候,就像吴氏说的,或许如今还好些,毕竟他在登基之初,已经对内宫中的诸多人手做了筛查。

但是前世的时候,他是真真正正的,一心都扑在了政务上,内宫中的很多人手,他都直接用的是朱祁镇留下的人,只在几个关键地方提拔了郕王府的旧人。

如今这种状况,都会出现这么多的手段,可想而知,前世的时候,不知有多少腌臜事情发生。

再想想,那时济哥儿的身体越来越差,汪氏和他的关系越来越恶劣,新纳的妃嫔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这诸般事情,要是他前世的时候细心注意,蹊跷之处其实多了去了。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吴氏,因为提拔了一大批的自己人,所以,明显对内宫的掌控力强了许多。

但是前世的时候,因为他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所以,吴氏只怕是有心也无力去管这些事。

想着想着,朱祁钰忽然又想起,前世的时候,吴氏其实明里暗里的对他说过,不能太信任宫里之前的那些奴婢,但是他那时候总觉得奴婢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可结果……

看着朱祁钰的样子,吴氏叹了口气,道。

“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平白担心的,这几件事情出了之后,各处地方,哀家都布了人手,几个孩子身边,更是各添了不少周到的老人,时时看护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如今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后宫里头哀家会照应着,哪些是大事,哪些是小事,哀家还是分的清楚的。”

这话自然便是在打消朱祁钰的顾虑,告诉他,虽然吴氏时常训斥汪氏,捏着杭氏等人,但是,在对外的时候,吴氏还是会护着她们的。

换句话说,她们的关系,没有朱祁钰想象的那么差。

“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做的不好,让你们在后宫过的这么艰难,辛苦母妃了!”

虽然吴氏说查不出来,但是,朱祁钰心知肚明,背后的人,大概率是慈宁宫那边。

不然的话,她也不至于早早的就将太子给接过去,时时刻刻都找人跟着,人总是喜欢以己度人的,自己用了手段,便总是害怕被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这是人之常情。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是朱祁钰带来了这些祸事。

事实上,只要他下了和前世的朱祁镇一样的狠心,让舒良带着禁军将慈宁宫和南宫一封,找两个太监进去把里面的人勒死,自然万事皆休,从源头上将问题解决。

但是,一旦这么做,那将是一场不亚于靖难的血腥屠杀。

除了孙太后和朱祁镇两个最关键的人物之外,为了防止复辟,朱祁镇那一脉的皇子公主,自然也不能留,个个都要“暴病而亡”。

若再要彻底根除祸患,消除朱祁镇的所有存在感,那么连钱皇后和朱祁镇的一干妃嫔,也要随之“殉葬”。

朱祁钰自认为并不是一个过分仁慈之人,但是,即便不提其他的后果,单纯是心里的那道坎,他就过不去。

说是懦弱也罢,妇人之仁也罢,要让这么多人为朱祁镇一个人去陪葬,朱祁钰觉得不值。

何况,一旦这么做,给朝局带来的动荡,对礼法传承造成的冲击,还有国家可能会出现的动乱,都是他不可承受的代价。

为了自己一个人的绝对安全,去做这样的事,不是一个天子应该做的事,所以,朱祁钰选择了更温和,也更光明正大的手段,来解决朱祁镇的问题。

但是,既然要占一个理字,便是带着枷锁跳舞,难得随心所欲。

在外朝之上,无论遭到何等的算计和冒犯,朱祁钰都能平静以待,但是,当看到这些内宫中的阴诡计谋,他却不由产生出深深的愧疚之心。

“你做的是对的!”

吴氏自然感受到了这股情绪,然而她却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佛珠放下,坐直身子,双手叠放起来,郑重而认真,道。

“身为皇帝,舍小家而顾大家,去私情而重社稷,才是当为之事,你以后,会是一个比你父皇更加优秀的皇帝。”

“还记得当初土木大败的消息传来,你醒过来,你进宫说,要一争皇位,那时,娘便下了决心,是非成败,你我母子生死共担便是。”

“哀家相信,芸娘和杭氏,虽然不清楚那么多的事,但是,她们若是知道,也会是如此决定,所以,去做你觉得该做的事情吧。”

朱祁钰抬头,望着吴氏郑重的神色,片刻之后,他终于是轻轻吐了口气,道。

“谢母妃!”

窗外的暖阳洒在榻上,透过桌案上的翡翠珠串,折射出一抹瑰丽的光亮,树梢上,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在叫,微风吹动,一切显得静谧而闲适。

其实,今天朱祁钰到景阳宫来,本是为了济哥儿的事,却不曾想,解开了母子之间这么久的芥蒂。

在这一刻,朱祁钰忽然便不想开口再问济哥儿了,因为,就在刚刚,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既然吴氏能够一直在后宫当中,默默挡下这么多的明枪暗箭,也能够理解他所做之事的一片苦心。

那么,对于自己的这个孙儿,她必不会有什么不妥的心思。

然而,他没开口发问,吴氏却主动开口,道。

“御花园中的事,哀家已经知晓了。”

“这段日子,济哥儿在景阳宫里,哀家的确教了他些东西,如今你既来了,看来是觉得,哀家做的不够妥当?”

闻听此言,朱祁钰不由苦笑一声,显然,他虽然不再继续向追根究底,但是吴氏却并不想受这个委屈。

不过,话头既然提起来了,说一说也好,于是,朱祁钰斟酌着字句,片刻之后,方道。

“母妃肯亲自教导这孩子,自然是他的福分,但是,每每瞧着他这么懂事的样子,儿子总觉得,既然是孩子,就该像慧姐儿一样活泼烂漫才对。”

“济哥儿……毕竟还太小了,晚些懂事,其实也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