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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子的一声吩咐,一众大臣的目光也纷纷投向殿外。

与此同时,殿中一干重臣的神色也都变得肃然起来,就连不受底下争吵影响,半打瞌睡的胡濙,都瞬间清醒了过来。

要知道,舒良身为东厂提督,虽然权势显赫,但是,毕竟还是宦官,所以照理来说,除非是类似上次他被弹劾,特许经传召入殿辩驳的情况,否则他是没有资格上殿奏对的。

作为一个宦官,要么是和怀恩一样侍立在天子之侧,要么就只能是在殿外等候,有什么事情,待下朝之后再行禀奏。

这一点就和锦衣卫指挥使不同,还是那句话,虽然厂卫经常被并称,但是锦衣卫是朝廷衙门,和六部,都察院这些并无二致,份属京卫管辖,锦衣卫指挥使是正经的朝廷武臣。

而东厂提督,最多不过是一个差遣而已,就算是内监二十四衙门,也是内宫机构,不能和外朝相提并论。

所以,舒良上殿,对于他自己来说,其实是有些犯忌讳的,毕竟,前段时间朝廷上刚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权宦。

这和平素他嚣张跋扈是不一样的,对于宦官来说,嚣张跋扈不是问题,似成敬这种持正慎独的宦官才是少数。

正常情况下,宦官们多多少少会沾点仗势欺人的边,这位舒公公更是如此,宣府之时,仗着天子的包庇,都欺负到太上皇头上了。

但是,那毕竟是天家争斗,舒良不过是被推出来的代言人而已,而且闹到最后,死的也不过是另一个宦官罢了。

然而进殿奏对,却代表着他有可能会直接参与到政事当中来,这一点,是如今的朝臣们,甚至包括天子一直以来,都十分警惕的。

所以,这个时候天子宣召舒良进殿,才会分外惹人注目。

众臣大致都能够猜到,舒良在此刻赶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紧急的事情,让他会冒这种风险,连下朝都等不到,非要现在来禀奏呢?

又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一向对舒良爱护有加的天子,连宦官上殿会犯群臣忌讳都顾不得,要在这个当口,让舒良进殿回话呢?

在一众大臣的瞩目当中,一袭蟒衣的舒良紧着小步走进殿中,丝毫没有平素的威风,亦没有脸上惯常的假笑。

“内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得舒良来到殿中,上首天子显然心绪也以稍稍平静下来,重新坐回到了御座上,张口问道。

“平身,人怎么样了?”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在场众臣都不由感到一头雾水,但是,少数的几个大臣,却似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

尤其是刚刚给舒良让开路,低头侍立在旁的江渊,猛地抬起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舒良站起身来,依旧低眉顺眼,但是答话却干脆利落,道。

“回陛下,幸而发现的及时,郎中已经请了,如今正在施救,据报是失血过多,仍在昏迷当中,郎中说,若是能挺得过今晚,便能保得住命,若是挺不过……”

后面的话没说,但是其实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于是,众人便见天子眉头紧皱,转身吩咐道。

“怀恩,你现在便去太医院传朕口谕,命太医即刻赶往萧家,另从内库中取白参一支,务必将萧学士的性命保住!”

听了舒良和天子的对话,底下众臣本就有所猜测,但是,这句话一出,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于是,殿上顿时升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眼见着怀恩匆匆走下御阶去太医院传旨,底下群臣一阵骚动,片刻之后,最前方大佬团中,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朝中资历最老,年纪最长的礼部尚书胡濙。

他老人家紧皱眉头,迈步来到殿中,拱手开口。

“陛下,老臣斗胆,敢问陛下,可是萧学士出了什么事情?”

猜测毕竟是猜测,因此,胡老大人这一句话问出,底下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上首的天子。

于是,他们便见天子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

“舒良,你来说吧!”

“遵旨!”

舒良拱手领命,随后抬起头,转向底下群臣拱手一礼,道。

“诸位大人有礼,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寅时二刻,萧学士府门外有一士子,趁天色未明翻墙入内,在萧府内院外高声喝骂,虽然很快就被萧府下人逐出,但是,却也惊动了刚刚起身的萧学士。”

“此人被逐之后,萧学士用了早饭,便命一应下人退下,自己在书房当中歇息,然而,没过不久,守在房门外的下人便闻到了血腥气,推门进去之后,便发现书房案上,留下绝笔书一封,案旁萧学士已然割脉,鲜血流了一地。”

“下人连忙叫了郎中过来施救,算是堪堪保住了性命,但是具体能不能挺过来,如今尚且不知,其家人在施救之后,欲将萧学士留下的绝笔书送到御前,但是求告无门,不知往何处递送,便找到了咱家这里。”

“事情紧急,咱家接报之后,便带着绝笔书立刻赶到了宫中禀报陛下,这便是整个事情的经过。”

尽管心中已有预料,但是,当舒良真的说出来的时候,殿中还是一片哗然,一阵议论之声纷纷而起。

与此同时,一片的江渊脸色早已经沉到了极点。

他总算是明白,自己今天心中一直莫名出现的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到底是原因何在了。

这次朝会,他算遍了所有的可能,却独独漏了萧镃这个最关键的人!

其实,这也不能怪江渊。

毕竟,萧镃这个人虽然才学出众,但是,在朝中的性格一直是不温不火,有向上走的意愿,但是缺乏手段和决心,在过往的朝局斗争当中,萧镃在失败时,往往也选择忍气吞声。

一如这一次读卷的时候,当程宗的事情被揭破,明摆着江渊是在对萧镃步步紧逼,但是,在天子面前,萧镃依然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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