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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个可能,不过,也可能不是……”

对于这一点,于谦似乎也有些拿不准,言语之间,自己都有些矛盾。

“从目前迹象来看,昌平侯的确在维护成国公府,说是要攀附,也有可能,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想雪中送炭,谋求联手,也未可知。”

“毕竟,成国公府树大根深,若能复爵,杨家对成国公府有此救助之恩,朱仪必会投桃报李,杨家自然也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但是,若是如此的话,杨洪亦可拿幼军营来跟朱仪交易,只要他能取得朱仪信任便是,如今他的这种态度,倒更像是……”

这话,显然于谦也说的有些犹豫,于是,俞士悦接口道。

“独善其身?”

于谦点了点头,眉头拧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俞士悦也没有继续说话,于是,帐篷中便就此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俞士悦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忽然问道。

“廷益,揣摩人心立场,这可不像你啊?”

多年的好友,他岂会不了解于谦的脾气秉性。

持正为公,一心为国,是对于谦最恰当的形容。

往常的时候,于谦虽然身处朝局当中,却向来对于站队这种事情,并不热衷,甚至隐隐有些排斥。

实话实说,以他这个性格,原本应该在侍郎的位置上待好多年,等到棱角被磨得差不多了,才有机会够一够七卿的位置。

可上天给了机会,让他跳过了这个步骤,扶摇直上,那也是他的缘法。

到了七卿的地步,他们本身就是一派,只有别人攀附他们的人,再没有他们需要站队的时候。

自然,于谦也就更不必去搞什么站队,阵营这一套。

素日里,二人虽然相交,但是实际上,对于内阁当中的复杂斗争,哪怕俞士悦再想问于谦,也都不会开口,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他只要开口,一定会得到于少保一番“立正言,行正事,走正道”的思想教育。

但是这回,他们竟然讨论了这么长时间,杨家到底想要在朝中如何站队的问题,不可谓不是一个大大的意外……

闻听此言,于谦先是一愣,旋即,又苦笑一声,道。

“身在朝堂,又怎么可能真的不谈立场呢?”

这话说的不错,但是,显然不能说服俞次辅,他抿了口茶,再问道。

“那又是什么,让廷益你,开始将此事宣之于口了呢?”

帐篷当中又沉默了下来。

答案,其实他们心中都隐约明白。

这种话题,也就只有他们二人这种多年相交的关系,才能稍稍谈起。

不然的话,官场之上,贸贸然问这种话,可是要得罪人的。

许久过后,于谦看着摇动的烛火,目光复杂,轻叹一声,也不知是在对俞士悦说,还是在自言自语,道。

“幼军,幼军啊……”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但是其中饱含的意味,却复杂的很。

俞士悦于是便明白,他所猜测的,和于谦所担忧的,是一致的。

略一沉吟,俞次辅的口气也有些复杂,道。

“幼军之设,本是为东宫教习武事之用,如今,的确太早了些……”

话,也就只能说到这了。

即便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即便他们是多年好友,但是,再往下说,就犯忌讳了。

可就算不说,但是,有些话,两人却是都知道的。

幼军幼军,不论人数再少,都占着一个军字!

府军前卫幼军营,编制两千人,较之整个禁军来说,自然是不值一提。

但是,它却具备着,其他上直卫所不具备的特殊属性。

即,幼军营除了听从天子手诏调遣之外,也遵太子教令。

这其实本无可厚非,东宫其实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朝廷,为了让太子学习如何处理国家大事而设。

幼军营的地位,就相当于宫廷的禁军,虽然归属于上直卫,但是,太子也有调动的权力。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太子如今太小了。

就算是需要教习武事,现在的太子,也用不上。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太上皇,却坚持要为东宫备设幼军,这其中意味,着实让人不敢细想。

话至此处,俞士悦也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向不喜党争的于谦,今天也一反常态的,开始认真思索起昌平侯府的立场。

因为,杨洪的立场,代表着杨杰的立场。

幼军营已经有了一个朱仪,如果说杨杰的立场也摇摆不定,那么,这支力量,就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潜藏的风险。

这也就是于谦说的,身在朝堂,很多时候,不可能不谈立场,关乎社稷大事,必须要谈!

但是显然,今天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长久的沉默过后,于谦的面色有些沉重,他依旧望着摇动的烛火,轻声道。

“俞兄,陛下是对的。”

“看来过去的这些日子,的确是于某,太过天真了……”

说这番话时,于谦的脸上,罕见的闪过一丝自嘲。

俞士悦没有问,于谦指的天子是对的说的是什么。

他心里清楚的很,以天子和于谦的关系,他们之间,必然有着很多不为人所知的奏对。

哪怕关系再好,但是不该打听的不打听,这是官场上的原则。

但是,看着于谦略显落寞的样子,俞士悦沉吟片刻,还是道。

“廷益,朝堂之事,想必陛下自有安排。”

“幼军之设,陛下既应了,那便应当无碍,你我,还是好好办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