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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既出,众人皆惊。

自从成国公府拿回爵位之后,朱仪这位新晋的国公爷,在朝堂上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几乎每次,都是运筹帷幄,滴水不漏。

却不料这一回,他竟然如此大胆。

要知道,刚刚天子的语气明显已经极为不悦,但是,朱仪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举荐张輗,这未免也太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了吧……

果不其然,下一刻,天子的眼眸微眯,身子微微前倾,脸上闪过一丝危险之色,道。

“朕没记错的话,张同知的嫡孙女,就是圣母做主,许给了成国公府的二公子,如此说来,你们二位也算是亲家了,成国公如今向朕举荐张同知出任军府掌印官,不知道是内举不避亲呢,还是……欲结党营私呢?”

沉重的威势扑面而来,这一次,天子的质问也不再有丝毫的掩饰。

结党营私这四个字一出,朱仪和张輗二人也立刻跪了下来,随后,朱仪道。

“陛下明鉴,臣和张同知两家虽为姻亲,但是整顿军府乃是朝廷大事,臣岂敢存有私心。”

“之所以举荐张同知,是因为此事乃张同知首奏陛下,且如今军府当中,多是经年沉官,盘根错节。”

“张同知虽久在京师,但是初入军府不久,并无太多枝蔓牵连,加之张同知乃故定兴王张辅之弟,于勋贵武臣中素有威望,由他主持此事,可少去许多阻力,故此,臣方向陛下举荐,并无私心。”

这番解释,听着有些无力。

但是,话音落下之后,在场的一众大臣,却都不由目光闪动,望着朱仪等人的目光,多了一丝忌惮。

不说别的,单是这番话,便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国公爷,见识胆魄,都十分不凡。

事到如今,两府的目的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无非就是想要推张輗上位。

但是,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是非常困难的。

最大的难点就在于天子!

五军都督府,和其他的衙门不同,其中的掌印官和佐贰官,基本都是天子乾纲独断之事。

涉及军权,其他大臣如若干预,很容易被天子猜忌,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即便是朝中重臣,也都慎之又慎。

应该说,以张輗的资历和背景,成为军府的掌印官,是足够的,但是问题就在于,英国公府是太上皇旧臣。

虽然,在张辅死后,英国公府几乎很少在朝中正面发声,但是,私底下的小动作有很多。

尤其是当初张軏作为使节,前去瓦剌迎回太上皇,结果闹得鸡飞蛋打,对于英国公府在朝中的地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件事情之后,虽然英国公府一再降低在朝堂上的存在感,模糊自己的立场,但是,在许多大臣以及天子的眼中,只怕早将其划成了太上皇一党。

只不过,和成国公府不同的是,英国公府始终还留有余地,并没有在朝堂上摆明车马的倒向南宫而已。

但是,这也仅仅只能保英国公府的平安,不将其推上风口浪尖而已,如果想要受到重用,着实是难上加难。

张輗和任礼不同,任礼当初能够出任军府都督,是因为他身负紫荆关一战的大功,在瓦剌之役中取得了最后的决定性的胜利,若不加官进爵,实在说不过去。

可张輗说白了,就是一个加强版的纨绔子弟,基本没有上过战场,虽然现在年纪大了,熬出头了,但是,想要拿出过硬的东西,让天子不得不提拔他,却是两手空空。

正因如此,一众大臣才会觉得,朱仪此举有些不切实际。

但是,显然他们还是低估了朱仪。

刚刚的这番话,看似是在自白,向天子解释自己‘并无私心’,但是实际上,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威胁。

其中的核心意思,恰恰是最后的那句话……

以张輗的身份,由他来牵头负责整饬军府,会少很多的阻力!

要知道,能够在军府任职的官员,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有关系的勋贵子弟,当然,这个勋贵子弟,并不局限于公,侯,伯府中的后辈,像是一些世袭指挥使等可以传承的高级武臣也被算在内。

这类人在军府当中占据相当一部分的数量,他们当中,有纯粹的纨绔子弟,也有精心培养的能干之人。

但是,缺点就在于,他们基本没有上过战场,最多是在军中呆过一段时间积攒资历,所以,素质参差不齐。

另一类则是一些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普通军户,这些人出身广泛,有些是边军,有些是地方卫所,他们的晋升,大多是凭着自己的功绩一步步走上来的,这些人相对来说,更有能力。

但是,缺点是没有背景,而且,军府和普通的卫所不同,本质上来说,军府属于更倾向于属于军队管理机构,虽掌军旅之事,可并不负责具体的操练。

这也就意味着,军府当中的事务,本质上属于政治事务,从这个角度出发,军府当中更需要的,不是身负战功的勇武之人,而是懂得政治的武臣。

不过,对于这些从底层一步步靠军功一步步走上来的武臣来说,能懂这些的人并不多,反倒是出身勋贵世家的后辈耳濡目染,对这些十分精通。

所以,军府发展到现在,其中的状况其实已经变得十分畸形,前一类的人懂得政治,但是不懂军务,而且,其中有不少纨绔子弟,依仗自己背后的势力,占据着军府的上层位置。

后一类的人有能力,懂军事,但是,在政治嗅觉上欠缺,而且,往往没有靠山,所以初入军府时,要么只能听人调遣,要么就只能投靠之前曾经带领自己打过仗的勋贵之家攀关系。

通过这种方式,事实上勋贵已经牢牢的控制了军府上下,剩下的争端,就是出自于勋贵内部的了。

要知道,从太宗时代,到宣宗时代,虽然历代先帝重用的人各不相同,但是,也基本都是在勋贵之间相互制衡,或者说的再说的直白一些,无非是那几座公府之间起起落落的斗争罢了。

从这个角度出发,再看张輗所上的奏疏,其实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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