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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那天的经过,王翺先是用举荐项文曜和李实二人入阁来误导了他,让先入为主的觉得,王翺有针对二人之意。

之后到了君前,王文提出要调二人离开兵部,俞士悦理所当然的会觉得,王翺和王文私下里早有串联,之后王翺在奏对时,又刻意的附和王文,更进一步坐实了他这个想法,让他觉得二人图谋着什么。

在此基础之上,他将王文调离二人的举动,理解成了要推王翺上位,进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当然,不管他的判断是什么,但是当时,他反对的理由,也确然是真的。

直接将两个侍郎都调走,必然会影响兵部的正常运转,天子当时,想必也在犹豫,俞士悦这么一谏奏,天子最后,自然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调走了项文曜,而留下了李实。

可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于谦必然要被调离兵部了。

当然,这还没完。

于谦被调离兵部,只意味着兵部尚书出缺,可继任的人选,却未必就是王翺,能够胜任兵部尚书的人选,朝中虽然不多,但是,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所以,才有了王翺上次的奇怪举动。

近些日子以来,俞士悦对朝中的风向,也隐隐有所察觉,他本来还在奇怪,内阁当中的闲谈,怎么会传的这么快,现在想来,既然这个局是王翺组的,那么散布消息出去的,自然也是他。

那次‘闲谈’,王翺说了两件事,其一是就之前御前奏对进行‘解释’,其二是表达了对年富等人的赞赏。

当时俞士悦一直在奇怪,王翺为什么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他的举动并非是没有意义,只不过,目标不在他身上而已。

凭他的那几句‘解释’,不可能化的开俞士悦对他的不满,也更不要谈于谦知道以后,会‘谅解’他,事实上,王翺的所作所为,也根本不是想要缓和关系。

相反的,他恰恰是要将此事宣扬开来,他要让朝野上下都知道,于谦入狱时,他曾经劝谏过皇帝,要趁此机会整肃兵部,打压于谦,如此一来,王翺和于谦,便算是结下了仇怨。

这种仇怨,放在平时,当然是坏处,但是,放在如今,却正好能够帮助王翺上位。

既然如今天子决定将于谦调出京师,那么也就意味着,短时间内,不会再刻意打压兵部,如此一来,这个新任的兵部尚书,就必须要能够替天子完成这件事。

所以说,继任之人,势必是一个和于谦敌对之人,不仅如此,这个人还必须有足够的威望声势,否则的话,必然没有办法压得住兵部剩下的人,毕竟,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和于谦有关系,自然会同仇敌忾。

如此一来,可选的范围就小的多了。

当然,天子也可以选一个相对中庸平和的大臣接掌兵部,如此一来,倒是会让底下的官员更容易接受,但是,这么做的话,整肃兵部要花的时间,会长的多。

因此,在王翺已经造出这样声势的情况下,他能够继任的可能性至少是七成以上。

而这最后的三成,则是朝臣的态度,说白了,兵部尚书出缺,势必会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和争夺。

这种情况之下,如果说于谦和俞士悦这些人,不惜一切代价,要阻拦他上位,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之所以这是最后的三成,原因就在于,这既是王翺要考虑的,也是天子要考虑的。

换句话说,前头所做的这些努力,目的是让王翺成为天子心中的人选,只要这个目标达到,那么剩下的困难虽多,可有天子在,解决起来,就容易得多。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奏对,刚刚天子这句话,问的既是俞士悦,也是于谦。

这种时候,如果俞士悦否了,那么,天子势必要再三考量一下,是否要用王翺,但是代价可能就是,俞士悦自己在天子心中,会留下不识大体的印象,连带着于谦,也会受到影响。

而俞士悦最终自己‘举荐’了王翺,实际上,也就是在此事上做了表态,无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至少明面上,他不可能再阻拦王翺继任,甚至于,待得消息传到朝堂上,有俞士悦今日的表态在,之后王翺到了兵部,他也不能在明面上掣肘对方。

如此心计,可堪称的上一句老谋深算,过往时候,俞士悦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位首辅大人。

也是,当初王翺进京之时,内阁还是陈循和高谷的天下,可结果他入京之后,短短的数月时间,就坐稳了内阁首辅的位置,岂会是那么简单的?

这次甫一出手,当真是算尽人心,手段又准又狠!

“有没有谋划,首辅大人自己清楚,只是,这兵部尚书的位置,拿得住,也得坐得稳才是,兵部事繁,还望首辅大人能够料理的住。”

看着王翺得意的样子,俞士悦不由轻哼了一声,口气也不怎么好。

见此状况,王翺笑意收敛,道。

“其实,我离开了内阁,也是好事,若我继任了兵部尚书,那么内阁首辅一职空出来,自然该当时次辅大人继任,如此一来,今日次辅大人在陛下面前为我说话,来日我自当回报,皆大欢喜,有何不好吗?”

这话一出,俞士悦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盯着王翺开口,道。

“皆大欢喜?”

“首辅大人此言,怕才是在说笑吧。”

俞士悦自己心里清楚,就算是王翺走了,这个内阁首辅的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坐。

不为别的,恰恰是因为,他如今身上还兼着的太子府詹事一职,因着一身两职,俞士悦在内阁当中,本身就拥有可以和王翺相抗衡的实力威望,如果说,再把首辅的位置给他,那么今后内阁当中,怕是就算其他几个阁臣联合起来,也难以牵制于他。

如今,刚刚有了兵部的前车之鉴,以天子的英明,怎么可能再让内阁重蹈覆辙,他俞士悦手里,可没有一个整饬军屯的大政。

所以说,这次的事情到了最后,最大的得利者只怕是……

俞士悦看着对面的王翺,冷冷开口,道。

“……却不知道,首辅大人是什么时候,和张阁老有的这么近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