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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四小声道:“我借了六两出去,剩下的还债了。”

何母很怀疑儿子借出去的那些银子是骗她的。

这孩子从小到大就会哄骗人,夫妻俩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们只得这一根苗,难道还能把人打死?

后来夫妻俩接受了现实,尽量多赚银子给他,并且耳提面命,不许他去赌。好在他还算听话,习惯了小偷小摸也从来没想过要去赌坊。

“娘,我哪里也不去,你们年纪这么大了,我去了外地也不放心。反正我没有银子,他就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来,他总不能真的把我弄死。”猴四扶着母亲,大踏步往回走。

何母一想也对,他们夫妻想要让儿子避开此事的最终目的,是想儿子将手头的银子留下不要拿出来还给贾奎文。

银子已经花光了,压根儿没有躲的必要。

母子俩回到家,贾奎文就在院子里坐着。看见猴四,他板着脸兴师问罪:“你说了要好好帮我照顾女人和孩子,结果就是这么照顾的?现在我不要你管了,还钱。”

“不要我管她可以,你随时可以把人带走,但是这银子……那是你赔偿给我的。我好好的青头小伙变成了二婚头,以后更不好说媳妇。凭什么还?”猴四开始耍无赖,“再说,你也没说过这银子要还啊。早说要还,我就不接这趟差事了。”

贾奎文其实并不想和这样的无赖混混打交道,但是,那边还等着他拿银子,如果他明天拿不出来,挨一顿打不说,还会被打成残废。

这么大的事情压在他头上,他但凡有一点办法能拿到银子,都会试一试。

“你没把人照顾好……”

猴四不依:“你让我怎么照顾?孩子是被你自己踹掉的,江烟儿也是被你踹得再也不能生,大夫来给她配药还是我付的钱,这些零散小钱我都没跟你算账。你总不能让我搭上名声,还让我赔本吧?再说,那些银子已经花光了,现在你就是把我砍死在这里,我也还是拿不出来。”

贾奎文目的不是想和猴四分辨出谁对谁错,他只想拿到银子。猴四已经花完,就已然没有了争论的必要。

他回过头,重新看向江烟儿。

“拿银子来,不要逼我。”

江烟儿心里害怕,却还是强撑着道:“是你在逼我,我拿不出来,真的已经给了我爹娘。”

贾奎文不相信,二人私底下来往已经有两年。江烟儿不是个蠢货,以前就不止一次跟他埋怨说家里的长辈更看重弟弟,她愿意孝敬爹娘,却不会把自己赚到的所有钱都送回去。

这样的情形下,江烟儿怎么可能将那些银子交给长辈?

江烟儿和猴四是不同的。

猴四拿到银子大吃大喝,贾奎文自己都碰见过几次他到处请客,有一次所在的小酒馆里大部分都是他认识的人,他干脆全请……就连角落里那一桌不认识的人,他也付了账。这般花钱,说他花光了,贾奎文是相信的。

但是江烟儿不怎么出门,最多就是买点零嘴吃,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银子花光了?

“江烟儿,不要骗我。现在你帮了我的忙,以后我会给你更多的好处,细水才能长流,你要是不帮我,害我彻底倒下,以后就再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好处了。”

江烟儿在被这个男人踹掉了肚子里的孩子之后,就再也不敢信任他,甚至不敢再和他躺一张床。

这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她要从贾奎文手中拿到银子,势必还有与他亲密,她办不到。还是那话,她不想再贪图更多,留住手头的银子就行。

“真的没有。”江烟儿要哭不哭的。

贾奎文看出来了,她就是不想帮忙,不过,他刚刚可没有干坐着,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如果把这女人带离何家,且跟何家闹翻,她再也回不来,肯定就会想法子把银子也带上。

从这里离开之后,直接回村里的贾家,还怕找不出来?

“怎么委屈成这样了?”贾奎文说发疯就发疯,捡起一个椅子朝猴四砸去,“看看你们怎么照顾的人?今天不把银子还来,这事儿没完。”

猴四天天在街上偷鸡摸狗,三天两头与人打架,从来都不会被人给欺负了去。贾奎文跑到家里来砸东西,他哪里会忍,当场捡起磨石旁边磨到锃亮的一把劈柴刀。

贾奎文心里有点虚:“我不要你们照顾了,这人我要带走。”

“带带带,滚!”猴四催促,“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你送我我还嫌弃呢。”

他倒也不是真的看不上江烟儿,以前也想过江烟儿和他假戏真做,两人做真夫妻。但是,江烟儿留在何家一天,就证明他和贾奎文之间有约定……贾奎文逼到走投无路,就会来问他要银子。

将江烟儿送走,两人之间没有了纽带,以后贾奎文再想上门找他麻烦也没了理由。

何家夫妻不傻,他们可还不起那二十多两银子。三人众口一词让江烟儿滚!

江烟儿那他们这么凶,哪里还敢留下,急忙回去收拾包袱。

猴四看见她进房收东西,其实很舍不得。他做梦都想要拿到江烟儿手头的银子,只是,惹不起贾奎文。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贾奎文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算了算了。

江烟儿带来了许多的嫁妆,不过那些家具都不值什么钱。她准备只带一个小包袱走,就是她成亲时准备的衣物和首饰。

而哪些家具,贾奎文也不想便宜了何家:“一会儿我派人来搬,你们不许阻拦。”

猴四无所谓,他之前手头宽裕的时候也买了不少,不差这点。

“我家里都是老弱病残,帮不了你搬东西,你要搬也行,自己带人手来。”

村里最不缺的就是劳力,贾奎文拉着江烟儿出门。

江烟儿紧紧拽着手里的包袱,贾奎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在镇上养尊处优多年,回村从来都不会靠两条腿走,此时也一样。

他还想装出自己酒楼东家的风光,用仅剩不多的铜板租了一架牛车回去。

坐牛车呢,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江烟儿不敢溜。

牛车被贾奎文催促后跑得特别快,江烟儿不想死,不敢跳车。

贾家夫妻已经回到了村里的院子,他们风光多年,以前出手也算大方,邻居们都得了贾家的好,镇上发生的事情也没那么快传入村里,左邻右舍听说人要搬回来住一段时间,纷纷拿着扫帚和抹布来帮忙。

贾奎文到家的时候,院子里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众人舍不得离去……之前贾家人回村都是来去匆匆,大家没什么时间坐在一起说话,众人想和他们亲近一些,省得贾家夫妻回来的时候落下了给自家的礼物,都是能多聊会儿就多聊会儿。

夫妻俩看到儿子拉着江烟儿进门,便想问一问攒钱的进度,贾母起身打发掉众人,然后关上了门。

“奎文,你到底怎么想的,那头还没原谅你呢,你把这女人带回来做什么?”

贾父想法差不多:“这女人都不能生了,赶紧跟她撇清关系。对了,她该不会是拿着手头的那些银子威胁你吧?”

贾奎文还没答,贾母却觉得一定是这样,呵斥道:“那些银子本来就是我儿给你的,赶紧还给他!”

她语气和神情都很不客气,整个人凶巴巴的。

江烟儿有些恍惚,上一次夫妻二人见自己,她那时刚刚有孕,那次夫妻俩跟她说话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还各自给了她一个红封。

这是一个人吗?

贾奎文不想多说,乡下的小院子,左邻右舍挤得很近,院墙也不高,很容易让人把院子里的动静给听了去。他一抬手,抢过了江烟儿的包袱。

他动作突兀,江烟儿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抢。包袱脱了手,她再想去拿已经迟了。

贾奎文飞快冲进屋中,把包袱皮解开,里面的衣衫翻落一地。他很快就找到了藏在衣衫里的一大一小两个银锭。

拿到银子,他顿时松了口气,一转眼看到地上的首饰……这也是他买的,花了三两银子呢。做工精巧,样式好看,还是真的银子。于是,他弯腰捡起。

外面的江烟儿叫嚣着把包袱还我,贾奎文把地上的衣裳捞了裹一起丢出门:“还你。滚!”

江烟儿疯了一样在衣衫里面翻找,藏银子的那一件更是被她一点一点摸过,连摸好几遍,确定银子已经不在,她顿时放声大哭。

“贾奎文,你不是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贾奎文不想碰她,实在是村里人多眼杂,男女拉扯在一起不好看,他还要去镇上把媳妇哄回来,可不能跟别的女人亲近。

“娘,把她丢出去,直接送出村去。我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的银子,被她闹到家破人亡,对她仁至义尽。”

贾母深以为然,一把将人揪住:“要不是为了你这个狐狸精,我儿子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滚!再敢纠缠,我就说你还要勾引我儿子!”

江烟儿不想走,她等着贾奎文:“把银子还我……啊……”

最后一声,是她被吓着了,贾奎文冲进厨房拿了菜刀出来要砍人。

江烟儿腿比脑子反应快,转身就跑。

出门后回头,发现贾奎文追出来了,她吓得魂飞魄散,一直跑到了村外,确定身后无人才敢停下。

顾秋实刚好瞅见她披头散发满脸劫后余生的模样,他最近已经不在酒楼干活,云氏说了,让他再收一趟鸡蛋,回头就不用去了。

他一直暗地里盯着这边,知道有热闹看,才特意赶过来的。

“你这是见鬼了?”

江烟儿正满脸惊慌地往后看,听到身后有人说话,顿时吓了一跳,回头看的是张明朗,她哇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