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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漫天,相重镜孤身坐在高高墙头,从厚厚大氅中伸手去探近在咫尺的白絮。

指腹即将触碰到一片白絮时,指尖像是抵到了什么坚硬的禁制,阻绝了他的触碰。

相重镜盯着漫天白絮发呆,此时的他明明知道自己身处幻境中,但却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

顾从絮冲下地宫后,相重镜本来也想要跟上去,但想了半天还是待在原地没有动。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出现在了逼真的幻境中,被困住丝毫动弹不得,只能随着幻境中的人做出动作来。

他叹了一口气,从善如流将指尖缩了回来。

这是千年前守护地脉宗门的幽静小院,相重镜在封印第二次三毒火候时重伤,已经在此处养了数年的伤,灵力依然不能妄动。

他轻飘飘从墙上落了下来,拢着大氅慢悠悠从后院回前室,打算再补个眠。

就在这时,前室的禁制轻轻动了动,有人进来了。

相重镜早已习惯了,估摸着时间也该到了吃药的时候,便慢吞吞坐在旁边的摇椅上,撑着下颌去看天边柳絮。

很快,有人迈着轻缓的步伐而来,将热腾腾的药放在面前的小木桌上。

相重镜懒洋洋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什么药?”

今日并不是溯一来送药,宗门的药师瞧见相重镜嫌弃的神色,忍着笑道:“温养灵脉的药,宗主趁热喝。”

相重镜挑眉:“溯一不是说我现在还未修养好,要再过几年才用得上这种药吗?”

药师道:“这便是溯一大师吩咐的。”

相重镜端着药,垂眸看着那药碗中的倒影,好一会才将药一放,道:“我不喝,你让溯一来同我说。”

药师满脸难色:“宗主,溯一大师在忙宗门之事,这段时日暂时不能过来。”

相重镜看着他,心想说谎。

药师弯着腰,等着相重镜喝药。

不知两人对峙多久,相重镜才嗤笑一声,懒洋洋道:“那好吧。”

药师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相重镜端起碗,正要喝下去时,突然抬起眸朝着对他毫无防备的药师看去,眸瞳中花簇绽放。

是摄魂。

药师浑身一僵,脸上神色顿时变

得僵硬,木然看着相重镜。

相重镜细长的手指轻轻瞧着碗壁,将碗中的药敲得激起一道道涟漪,他淡淡道:“这药里是什么。”

药师道:“温养灵脉,恢复灵力的药。”

相重镜有些诧异,没想到药师竟然没说谎。

他想了想,又问:“是溯一想让我恢复灵力吗?”

“不。”药师却道,“宗门长老想让您恢复灵力,主持大局。”

相重镜拧眉:“主持大局?地脉又出了何事?”

“三毒火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相重镜霍然起身,桌子上的药顿时被他带着倾倒掉落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瓷碗破碎的声音。

三毒火卷土重来。

那时的相重镜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恢复灵力便能再次将三毒火熄灭,但可笑的是,当他服用了那恢复灵力的药后,得到的却是无数族人将他推入地脉中,强行让他以身殉道。

相重镜茫然站在地脉旁,呆怔看着面前黑压压的族人,耳畔的声音像是一根根针往他耳里钻。

“你双亲以身殉道,熄灭三毒火,你也合该葬身地脉三毒火中。”

“这是命数啊重镜。”

“若是三毒火再次焚烧地脉,九州所有人都将化为恶兽,重镜……”

“你该一生守护秘境,以身殉道。”

“为地脉而死,是我们一族最终的归宿。”

“请宗主下决断。”

茫茫人群仿佛无数狰狞恶兽,推着相重镜跃入火中。

相重镜心想:“我合该如此。”

他双亲为地脉奉献所有,他既然继承了这宗主之位,也该如此。

没什么自由不自由的,这一切皆是命数。

相重镜轻轻闭眸,再次睁开时,眸中已经下了决断。

只是……

相重镜抬起头,在人群中寻了许久,终于和人群外面无表情的溯一遥遥对视。

溯一逆着光,看不到他的神情是什么模样。

相重镜没说话,只是冲他一笑。

一片漆黑阴影中,溯一死死捏着手中佛珠,一向悲悯的眸中全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他一一扫视那些逼迫相重镜的族人,眸瞳中一点点闪现诡异的黑雾,逐渐占据他的瞳孔。

下一瞬,刀光剑影,血肉残躯。

相重镜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

觉得耳畔一片惨叫哀嚎,有人拽着他顺着漫长的地脉妄图逃离那人间炼狱。

相重镜的灵力堪堪恢复一成,又因那虎狼之药身体孱弱,他踉跄跑了几步双腿发软,喃喃道:“等、等一等……”

他用尽全力往后看了一眼,呼吸一顿。

在一片烈火茫茫中,溯一一身是血,背后黑雾化为的利爪张牙舞爪地漂浮在空中,将一个又一个的族人撕碎,而后看也不看地扔到地脉中。

三毒火还未泛上来,便被无数血肉熄灭,剩余的丝丝黑雾钻入溯一的身体中。

相重镜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做了什么,只觉得喉中呛出一口血,随后便昏昏沉沉陷入昏睡。

直到一股血腥味将他唤醒。

相重镜缓慢张开双眼,突然呆住了。

为他送药的药师正死死将他抱着,无数漆黑的利爪穿透他的身体,却没能将他立即杀死,反而细细密密地钻入他的经脉中,将他逼得生不如死。

无数三毒进入他的经脉中,药师奄奄一息,却还是将相重镜护在角落中,誓死也不让开。

“宗主……”药师喃喃开口,他张开眼睛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声音因剧烈的痛苦而发着抖,“三毒火……地脉……您快逃。”

黑雾骤然一动,药师呼吸一停,紧紧盯着相重镜的双眸缓缓溢出两道鲜血,顺着他的脸落下。

相重镜抖着手想要去抱他,手才刚动,面前的医师还睁着的眼睛便转瞬失去所有神采。

相重镜呆在原地。

穿透医师的黑雾动了动,直接拖着医师的尸身一甩,将其扔进地脉中化为熄灭三毒火的血肉。

相重镜坐在角落中,缓缓抬头看去。

溯一逆着光看着他,黑雾顺着他的身体一点点蔓延而上,几乎将他的纯白僧袍变成墨色。

他笑着朝相重镜伸出手,柔声道:“阿镜别怕,我已将他们全杀了,不会再有人逼你殉道。”

相重镜猛地喘出一口气,惊愕地看着溯一。

见相重镜不动,溯一也不生气,他矮下身,衣袖垂在地上,被地面上无数黑雾缠着似乎想要往地下拖。

“你看,我们的族人多么虚伪,他们所有人的血加在一起也能熄灭三毒火,却要逼着你殉道。

溯一还在笑:“他们死了,你便能如愿获得真正的自由。”

“阿镜,你喜欢吗?”

“你开心吗?”

相重镜耳畔一阵擂鼓震天的声响,将他震得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彻底从幻境中惊醒。

相重镜急促喘息着,心口一阵剧烈地痛苦,好像当年的情感再次泛了上来,将他逼得喉咙中全是血腥气。

他喘了许久,才终于缓过神来,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四周一片漆黑,好在地脉的流光还在周围,没能让相重镜直接在黑暗中崩溃。

他动了动手,发现自己正在被数道锁链吊着双手锁在地上,身下似乎是数根脉络,硌得他膝盖生疼。

相重镜眉头紧皱,想要动用灵力将锁链震开,却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用灵力,就连手也无法摆脱冰冷锁链的桎梏。

就在他皱着眉头妄图挣脱开束缚时,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身体摩擦地面的声音。

相重镜被瘆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拧眉抬起头就发现上半身人身、下半身蛇尾的晋楚龄朝他缓缓游了过来。

——那瘆人的声音便是蛇尾的鳞片同地面的树根摩擦所发出来的。

溯一到了相重镜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相重镜,笑着道:“阿镜,许久不见。”

相重镜手指动了动,根本不想理他。

溯一笑了,俯下身一把掐住相重镜的脖子,强行让他抬起头来知识自己的蛇瞳,脸上的狠厉和狰狞毫不掩饰。

“和我说话。”溯一脸色狰狞,但唇角却还是勾起一个弧度,似乎是在笑,看着无比诡异,“我可不像其他两个一样脾气好,阿镜,别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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