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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许小华立即抬头应了下来。

她正愁着,要怎么告诉别人,自己能看懂外语书呢!她一个偏僻小镇上的初中毕业生,要是外语很好,大概会让人匪夷所思吧!

徐庆元望着她圆圆的眼睛,微微笑道:“那我这两天问下上课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你周末一早过来。”

“好的!谢谢徐大哥……哦,庆元大哥!”

徐庆元摇头道:“不客气。”

徐庆元将许小华送到了学校门口的公交站,一直等车开走,他才慢慢地往回踱步子。

在宿舍里继续看小说的刘鸿宇看到他回来,有些诧异地道:“元哥,妹妹走了吗?你怎么没去实验室?”以往白天,元哥从不出现在宿舍里的。顿了一下又问道:“是饭票不够吗?我这还有点。”

他以为元哥要带人去食堂吃饭,但是饭票不够。

徐庆元摇摇头,“鸿宇,你帮忙打听一下,咱们学校周末的外语进修班上课的具体时间和地址,小花……我妹妹想来上课。”

刘鸿宇一听,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元哥,这真是咱妹妹啊?没听你提起过啊。”

徐庆元淡淡地道:“小时候走丢了,前些天才找回来呢!”

“乖乖,这么离奇,比我小说里的故事还精彩,下回妹妹再来的时候,我也去听听故事,对了,周末外语学习班是吧?我这就去给你打听,保准晚上就能告诉你。”

刘鸿宇说着,就准备出门,临到门口又回来道:“元哥,还好你刚说是妹妹,不然我都要担心,你是不是丧了良心,准备对这么小的姑娘下手。”

说完,见徐庆元表情不对,立即撤脚跑了,边喊道:“开玩笑,开玩笑!”

徐庆元望着窗外枯黄的梧桐树,恍惚想了下,为什么自己愿意帮小花花?今天还提出资助她学费。

当时他听她说不读书的时候,这句话像是没过脑子,自动就脱口而出。

徐庆元闷坐了十来分钟,隐约总结出,大概是因为他们曾经在某一个阶段共患难和命运过,所以他潜意识里希望,这个小姑娘能有一个好的前程,一个好的人生。

许小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到了火车站附近的公安局,里面的公安见她进来,笑问道:“小同志,你有什么事?”

许小华把她1952年走丢的事情说了下,“我养父说,他是来这边登记过的,我当时还发着烧,他把我带到杭城曲水县下面的许家村去了,一直到我养父去世,都没人来找我,所以我想问问情况。”

负责接待的年轻公安,立即看向了一旁的老同志,“师傅,那时候您就在这边了吧?您看这事?”

年纪大些的公安点了点头,“1952年,杭城曲水县?我好些还有点印象,你等下,我来找下当时的卷宗。”说着,就进里面的屋子找资料去了。

年轻的公安和许小华介绍道:“真是没法的事,咱们管得这么严,还总有人敢拐卖小孩,我师傅最痛恨这些人贩子,他一听你是为这事来的,立即就上心了,你等着,他档案工作做得细致,肯定能找到。”

许小华又问俩人怎么称呼。

“我叫钱洪泽,我师傅姓雷,叫雷柏树,是这一块有名的老公安了,你看这墙上的锦旗,大半都是附近的居民送给他的。”

许小华想,要是这雷公安能帮她把这事厘清,她回头也要送一面锦旗来。

俩人正聊着,雷柏树拿着一份材料,从里屋走了出来,抬眼看了一眼许小华道:“你现在找到亲生父母没有?”

许小华点头,“前些天,我妈找到了我。”

雷柏树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那是对当年的走失有怀疑对象?”

许小华点了点头,“我找到了当年和我一起被拐进人贩窝的小哥哥,我想再了解一些情况。”

雷柏树把材料递给了她,“你看下,当年冬月的19号,确实有个姓许的同志,抱着一个小孩进来做登记,当时那孩子发着烧,我们这边有别的任务在执行,就委托他帮忙看下孩子,预备找到了孩子父母再联系他。”

雷柏树指了指当时她登记簿的旅馆名字和老家住址,最前面一行,确实是她养父许永福的名字。

许小华又往下看,虽然上面字迹有些潦草,但是还依稀能看出,这边的公安局是比对过附近丢失孩童的信息的,并且一家家上门确认过。

许小华不由屏住了呼吸,等看到倒数第二户“白云胡同许家”的时候,脑子里“嗡”了一声,他们真得去过她家!

许小华伸出手指向这一行字,颤声道:“这是我家,我爸就是许九思,我妈就是秦羽,你们上门去过,难道没有人开门吗?”

雷柏树瞥了她一眼,微微抬头道:“你再望下看。”

只见后面写着:“据许家家属表述,家中孩子只是调皮躲藏,已得到消息在亲友家中,故排除。”

许小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声道:“这是谁说的?这是谁说的?我爸妈找了我十一年,找了我十一年!”她拿着材料的手都忍不住发抖,不敢相信,当年公安明明已经找到她家了,竟然有人说她已经找到?

雷柏树看这孩子眼泪都下来了,微微皱了眉,心里也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有人丢了孩子,又说找到的?

继而想到,建国初期,很多大地主、大资本家里,亲眷众多,关系复杂,这孩子可能只是姻亲倾轧下的牺牲品,让徒弟小钱给许小华倒了一杯温开水。

等许小华平复了下,雷柏树又问道:“当年的人贩窝具体地址,你还有印象吗?”

“有的,在火车站附近,那边还有个狗洞,我和那个小哥哥,就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

她说了几句,雷柏树就猜到了是哪里,和许小华道:“铜门大街的137号,我们在1953年1月份就已经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许小华点点头,木木地道了一声:“谢谢!”又干巴巴地问道:“我能知道,是谁说我在亲戚家的吗?”

雷柏树摇摇头,“这个我还真没法回答你,事情过去太久,确实想不起来了。”

许小华表示理解,已经十一年了。

她不记得她是怎么走出公安局的,一出来,只觉得冬日的寒风往人的脊椎骨里钻,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的“许家家属”,她家就她父母、伯伯一家和奶奶,表哥说,当时他的爸妈也来京市帮忙找人,那再加大舅舅和大舅妈。

是说告诉公安,她已经被找到了呢?

许小华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了,老太太正戴着老花镜,给她的棉袄袖子做最后的镶边。

看到小孙女回来,忙朝她招手道:“小花花过来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许小华望着老人乐呵呵的样子,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开口说今天公安局的事,如果是伯伯一家做的,奶奶未必承受得住。

老太太见孙女站在门口不动,有些奇怪地抬起了头,“小花花,怎么了?”

她一问,许小华的眼泪就没憋住,把沈凤仪吓一跳,忙走过来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出什么事了?不是说去京大图书馆看看吗?”

沈凤仪说完,就注意到了孙女怀里包着的书,笑问道:“是不是书太难了?”

许小华带着哭腔点头,“嗯,太难了!”真得太难了,如果真是伯伯一家做的,她都不敢想,这对老人的打击有多大!

沈凤仪拿出手绢来,给孙女擦了眼泪,“好孩子,不哭,难就难点,怕什么啊?咱家最不怕的就是题目难了,问你爸去,你爸啥都会,你伯伯和妈妈也行啊,再不济,还有你姐呢!”

许小华窝在奶奶怀里,想止住眼泪,可是眼睛就是不听使唤。

在厨房里帮忙的秦羽和曹云霞都听到动静出来,沈凤仪笑道:“这孩子借了几本书回来,被题目难哭了。”

曹云霞听着也觉得好笑,这么点事,都能哭。说什么中考考了县里第三名,她看那偏僻地方,估计也没有几个聪明的孩子。

秦羽却觉得有点不对,小华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想去工作,就一口咬定了的。她本来还想着,小华就是一时的想法,搞不好过段时间就改变主意了,所以也没给她立即落实工作的事。

最后长嫂提,她也只能顺着小华应下来。

现在工作也定了,按理说,女儿该高兴才对,这两天除了嗜睡点,她也没发觉女儿情绪不对啊?

当着婆婆和长嫂的面,秦羽没有多问,只是劝道:“拿来给妈妈看看,不行的话,就写信问你爸爸去,让他给你解出来。”又对婆婆道:“妈,我带小华去洗把脸。”

等到了房里,打水来给女儿擦了脸,秦羽才轻声问道:“小花花,你和妈妈说,发生了什么?”

许小华倒没想瞒住妈妈,轻声道:“妈,当年是徐庆元带我从人贩子窝里逃出来的,他那天认出了我,又不想让你们觉得欠了他的人情,所以让我不要提。”

秦羽立即就想起来,那天徐庆元听到女儿的小名时,表情是有些怪怪的,他当时解释了几句,她也就没当回事,没想到还有这层因缘。

就听女儿继续道:“我从京大回来以后,去了趟火车站的公安局。”

许小华说到这里,望了眼她妈妈,“妈,你说咱们家当年报过警的,我养父也说,他做了登记的,你有没有想过,两边都做了备案,为什么我没有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