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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鲁肃一怔,也让骆统一怔。

关麟笑吟吟的看着鲁肃,接着道:“所谓‘愿赌服输’,我与鲁大都督的赌局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鲁大都督总不会耍赖,欺负我这个年轻人吧?”

呵呵……

这话突然就有点儿扎心的味道了,鲁肃就“呵呵”了。

——『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云旗么?』

心下沉吟一声,鲁肃缓缓起身,朝关羽拱手行了一礼:“孙刘联盟,公抗曹操,我鲁肃无论是在东吴,还是在荆州本无差别,二将军放心,云旗公子亦放心,我这就致信于吴侯……鲁某虽比不得圣人,可君子一言,一诺千金还是看的极重……”

“鲁大都督放心。”关麟连忙道:“仲景神医也会去江夏,这两年,鲁大都督就好生调理下身子,两年之后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啊!”

『唉——』

鲁肃心下叹息。

他不由得深入去想,此番跟着关麟这小子赴江夏,多半是既得出工,又得出力,甚至……就连东吴都需要一定程度的辅助江夏。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若然江夏陷落,他鲁肃这个东吴的大都督就落到曹操的手里了,那才是凶多吉少啊!

『唉——』

心下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有那么一刹那,鲁肃都恍然了。

不知道这未来的两年里,他究竟是为谁打工?

倒是唯独诸葛恪,心头沉吟……

——『那些感动的信笺,能是普通女人写出来的么?哪怕是找人代写,能写出这样的文字怕也极其困难嘛?』

——『可为何?伴随着这些信笺的还有那些女人的信物?这……噢,我知道了,是鹦鹉……是那位灵雎姑娘!是她派人在北方收集着这些,引领着这些!』

想到了这一层……

诸葛恪的眸光凝起,不由得望向关麟。

——『原来……云旗公子他……是他一直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在最适合的时机,将这些一股脑的爆发出来!他才是那支看不见的手啊!』

这一刻,诸葛恪感觉,他又学到了一招。

学到了“姜太公钓鱼,让鱼饵再飞上一会儿”的一招……

……

……

朝阳灿烂,去舟已经停在码头。

吕蒙准备了两个被火漆封口的竹筒,里面是他写给东吴国主孙权的秘笺。

只不过,左边那封是按照鲁大都督的意思,为陆逊说情……保全这个东吴小一辈的人才,也保全吴郡陆家。

右边的那封,则是将他查到的“真相”娓娓讲述,其中自少不得陆逊借刀杀人、铲除异己,最终被交州将计就计,致使陆家军大败!

甚至就连那所谓“八百步”外弩矢的‘谎言’,就连孙茹北上,不知道去投江陵,还是去投襄樊也娓娓讲述。

诸葛瑾登上了乌篷船,吕蒙迟疑再三还是无视左边的那一封,将右边的这封犀利的、足以让陆逊赴死的“竹筒”递给了诸葛瑾。

“劳烦子瑜将这书信亲手交给吴侯……诚如鲁大都督所言……东吴是该保留住几个年轻、卓绝的后辈了。”吕蒙双手呈上。

诸葛瑾恭敬的接过,感慨道:“我替鲁大都督谢吕将军的宽宏……”

因为左边那封竹简是诸葛瑾看着吕蒙写的,言辞真切,足以让陆逊与陆家免于此难。

再加上吕蒙的这一番话……

故而,诸葛瑾下意识的以为手中握着的依旧是这一封。

吕蒙张口道:“步骘将军是监军,死于非命,那监军只剩下吕某一个,吕蒙自会将最公正、最真实的境况报于吴侯,先不说是非对错,至少吕某呈上的是真相!”

闻言,诸葛瑾感慨道:“若东吴人人都如子明一般豁达、公允,那又岂会多出许多无妄的猜忌,岂会任凭那数以万计的鲜血染红长江!”

“子瑜过誉了——”吕蒙是受之有愧,可他尤自摆出一副泰然的模样。

旋即,两人在江边庄重地躬身互拜,而后诸葛瑾怀揣着那封早已封口的竹筒,踏上了归船。

此行荆州出使月余,总算是该回去了。

目送着诸葛瑾的船舶消失在水天一线。

吕蒙感慨道:“先有太史慈,再有周公瑾,现在又是陆伯言,将来会是谁呢——”

这话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一旁的树丛中响起了“沙沙”声,一时间人影攒动,刘熙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他缓缓走到吕蒙的身旁,也望着那天水一线,却是沉默不语。

吕蒙当先小声感慨:“吴侯看到信笺后,那陆伯言必死无疑……陆家也必定惨遭血洗,陆家军断粮之下,不堪一击,你们交州为刀俎,陆家军威鱼肉,任凭你们屠戮,现在你们满意了?”

“吕将军言重了。”刘熙浅笑道:“两位公子,我等一定会好生照顾……吕大将军放心!”

“希望尔等言而有信,事成之后,能将我两个儿子送回我身边!”

“这次一定!”

说过话,刘熙转身就打算走。

“刘先生留步。”吕蒙连忙喊停。

“怎么?”刘熙脚步一顿。

吕蒙深深的吐出口气,他问刘熙,“我随便问一句,刘先生若是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吕某闻交州七郡督士燮先生是读《春秋》的,可《春秋》中素有大义,当不曾教授过如此‘背刺’的行径吧?如此背刺,交州是从哪学来的?师从何人?”

吕蒙问的一本正经,一双眼睛亦是望眼欲穿。

“哈哈哈哈哈……”刘熙突然大笑,“人言吕将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却如何不知晓《春秋左氏传》中,哀公二十七年,‘智伯’水攻晋阳,却被韩魏背刺的故事?又如何不知晓,哀公十三年,勾践趁着吴王夫差率主力北上黄池会盟的时机,进攻吴国,背刺的故事?”

言及此处,刘熙笑道,“老子有言:‘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庄子又说‘以道驭术,术必成。离道之术,术必衰。’”

“背刺是一门学问,也是术啊!若要成,当以道驭术!吕将军千万不要舍本逐末咯!”

这……

听到刘熙这么一番话,吕蒙仿佛瞬间开悟了一般。

他心头不住的喃喃:

——『背刺!背刺!以道驭术,术必成!术必成?』

他像是突然就有了全新的顿悟。

这更像是打开了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

……

……

建业,宫殿之中。

紫髯碧眼,威仪棣棣的孙权,他正手握着一封吕蒙传来的书信。

书信中的内容“触目惊心”,可哪怕如此,孙权依旧保持着泰然镇定的姿态。

他从小生长在这么一个派系纵横的地方,他每天接触的都是鬼蜮伎俩,都是人心叵测。

他继位之初就用制衡心术,将所有派系握于鼓掌之中。

他这些年,更是用手中的权利,压制着任何能威胁到他“制衡心术”的人。

虽小了二十岁,可他的藏心术与攻心术是能够匹敌曹操与刘备的存在。

此刻……

孙权不漏声色的看完了这封吕蒙对“陆逊”的声讨,他淡淡的问诸葛瑾,“如此一封信笺,便是子明的意思么?”

“是。”诸葛瑾哪里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尤被蒙在鼓里,他拱手道,“这是吕将军的意思,却也是鲁大都督的意思……”

孙权碧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比刀锋更锋锐的眼芒,可只是刹那之间,孙权摆手道:“你先下去吧,让孤想一想!”

诸葛瑾再度拱手,“吕将军带回的是真相,鲁大都督的意思,亦是尊重真相,敬畏真相,不放走一个坏人,却也不冤枉一个好人哪!”

最后留下这一番话,诸葛瑾徐徐退出了此间宫殿。

他心里还觉得,总算不负鲁大都督所托,事儿是办成了!

那悬着的大石头也落下了一多半儿。

可……

他哪里知道,他的话,孙权只记下了一句——“不放走一个坏人”。

就这么一句!

待得诸葛瑾的步子彻底消失,孙权的眼眸开始变得阴郁,他朝帷幕之后招了招手。

“顾老,孤要诛了那陆逊陆伯言!”

“孤还要让整个陆家如同九年前那太史慈的扬州势力一般彻底消失、灰飞烟灭,那一次是你教的孤!”

“这次,还得是你!告诉孤,孤要怎么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