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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与他截然相反,钟繇却是在摇头,“驰援,哈哈,驰援…”

他一边苦笑,一边沉吟。

“输了,我们已经输了,再告诉魏王一切真相,还有什么意义——”

他抬起头仰望向那漫天的飞球,那一个个顺着绳索滑落而下的荆州兵,他的笑声更加苦涩,“荆州兵都来了,关羽必定也在这里,他…他哪里会给为父那么多的时间,哪里会让我们坚持到魏王的回援,输了…就是输了,这一仗不仅将汉中输了,怕是大魏的基业也将从此轰然崩塌,你、我还何必放什么飞鸽?还何必坚守待援?”

“爹的意思是?”

从钟繇的话中,钟毓好似也感受到了什么,他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大魏重臣,这个眼中忠心耿耿,自己从来视之为榜样的父亲。

可钟繇却尤在摇头,语气也愈发的沮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现在告诉魏王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么?你、我已经输了,魏王也输了,就连大魏的基业也…也就要毁于一旦!”

“你、我…呵呵,你、我又何曾不是这汉中一战汉军的战力品呢?啊…啊…战利品,什么时候都没有资格去选择他的立场!”

当吟出这么最后一句时,钟繇的一双瞳孔瞪到最大。

他的表情展现出一个大书法家彻底臣服的模样与既视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良禽也可择木而栖啊!

就在钟繇吟出这一声时。

“踏踏踏”的一轮脚步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以关平为首的一干关家军士已经闯入了这边,矛戈剑戟林立。

所有的魏军兵士见到这等场面,哪里还有再战的心思,早已是让开了道路,让关家军士畅通无阻的行至钟繇的面前。

“阁下便是钟寺卿吧!”

就在钟毓惊愕于荆州军的速度如此之快时,关平缓缓开口,“家父对钟寺卿可谓是久仰…”

就在关平话音刚刚落下之际。“师傅——”

一道声音传来,是魏讽…他曾被时任相国的钟繇征辟为西曹掾,两人身份上分着高低,可实际上…却是师徒。

当年魏讽反魏投汉,就曾让钟繇痛心疾首。

可谁曾想,这一对师徒再度见面,却是现在,却是如今的情形。

“师傅…投汉吧?师傅本就是汉臣,当追寻荀令君的脚步…投…投汉吧——”

魏讽的话声泪俱下。

钟繇没有动容,他只是闭目凝眉,像是刻意的沉吟了许久,这才张口。

出乎所有人意料,却是:

——“好…好!”

——“我本汉臣,投汉?自是最好!”

也就是这一连两个“好”字,这一句“投汉自是最好”,使得所有的魏军兵士悉数放下了武器,也使得所有的关家军振臂高呼了起来。

这至关重要,扼曹操咽喉的汉中…已经夺下。

甚至,在关平来看,这奇袭…比想象中的更顺利!

乃至于,让他不由得关心,父亲那边的局势如何了?

要知道,那边可没有飞球,没有这过万的大军,甚至…五千精锐还都是远途行军,敌人是以逸待劳啊!

如此这般,长安城,也能如愿攻下来么?

想到这里,关平猛地摇头!

他的心绪变得坚定,因为是父亲,长安城一定已经攻下来了。

关平从来对他的父亲关羽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更何况这一次的战略部署,还是他的四弟关麟运筹帷幄的!

极致的谋算与部署与极致的统略与武艺的结合,这世间再无任何难题险阻能够拦住这胜利的曙光!

长安城,呵呵,那曹阿瞒已是无路可退——

当夏侯惇在一干卫士的搀扶中,登上城楼时。

他当即听到的一句便是:“李先生速速撤离,西城门已是守不住了——”

然后,便是“锵啷啷啷啷”的军械摩擦碰撞的声音响彻在城头。

即便是睁不开眼,夏侯惇也能意识到,已经有敌人先登上城了,这已经到了最危如累卵、最间不容发的当口。

成败就在此刻…

“吾儿呢?吾儿子江、吾儿子臧呢?”

夏侯惇不知道两个儿子如今的处境,还在拼命的嘶吼,去寻找儿子。

他是这么想的。

有他这老子在?那两个儿子就是在不争气,也当深受鼓舞,支棱起来。

也就是他问到了儿子…

他身旁的一干卫士已是紧张到了极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泄露了什么。

李藐听到了夏侯惇的声音。

原本都打算撤退的他,立刻话锋一转,他歇斯底里一般的嘶吼道:“顶住,都给我顶住,我李藐…人在城在,除非…除非那关羽从我的身上踏过去,否则…人在城在,人在城在!”

李藐的声音莫名的点燃起夏侯惇激昂的情绪。

他正欣慰于义子李藐的忠义时。

“报,李先生…”

一名兵士匆匆赶来,因为没有注意到夏侯惇也在,故而,他是直接行至李藐身前,单膝跪地。

“怎么?”

“李先生,不好了,校场…城中校场发现了血迹,有兵士去查,发现了子江少将军的尸体!”

尸体?

无疑,这两个字闯入夏侯惇的耳中,让他下意识的双腿剧烈的颤动,不自觉的就要跌倒在地。

子江?子江遇刺了?

夏侯惇只觉得深重的打击就压在他的额头。

李藐的余光撇过夏侯惇,察觉到他的眼神,然后,故意抬高声调,“子江?吾弟子江怎么会…怎么会?”

“砰”的一声,李藐故意将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随着“锵啷啷”的声响,他声嘶力竭,“吾弟,不想吾弟竟死于奸细之手,哀哉痛哉,哀哉痛哉——”

随着李藐双膝跪地,在这战乱中一副痛苦难当的模样,显得格外的惹眼。

“报…”

又一道声音传来,“李先生,不好了,不好了…城楼下,城楼下的巷口发现子臧少将军的尸体,他的头骨被弩箭射穿,死状惨烈至极——”

“什么?那天杀的贼兵奸细,天杀的奸细,吾弟…吾那可怜的义弟啊!吾与这些贼子不共戴天,不同于日月,吾要生食其肉,啖其血——”

李藐下意识的双手捂住头颅,这一刻,他哭的像是个泪人,将声嘶力竭的演绎表现到极致…

特别是在夏侯惇双目已瞎的前提下,这一道道声浪无疑更震撼。

“啊——”

夏侯惇再也扛不住这老年丧子的痛苦,他哀恸般的嘶吼…也是这时,更多的人注意到了他。

“老将军——”

“夏侯老将军——”

“老将军节哀啊——”

与这些声音同时传出的还有。

“杀呀——”

“冲上去——”

“夺下这城楼——”

俨然,这是城外的关家军已经冲上城池,在城楼上双方展开搏斗。

战况异乎寻常的激烈…

“老将军…”李藐这时也赶到了夏侯惇身旁,“老将军放心,两位义弟死了,可我还在?我又岂不是老将军的儿子?有我守这长安城,谁也踏入不了分毫!”

说到这儿,李藐捡起那本已落地的长剑,作势就要再杀上去。

“报…”

这时,一条条不利的情报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间断的冒出。

“老将军、李先生…东城门…东城门已经丢了。”

“我不是派援军过去了么?”李藐没想到,东城门比西城门更早告破,不过他很善于利用这眼前的情报,迅速的大声嘶吼,就是要更多的凝造出大厦将倾的模样,更多的摧残魏军兵士的士气与斗志!

“援军还没抵达东城门…东城门就告破了。”

随着这兵士的话…

李藐表面上做出一副惊诧、惊恐、惊惶的模样,可心下里却是亢奋至极。

成了…

成了!

他总算做成这件事儿了。

乃至于他发现,他低估这支关羽率领关家军的战斗力了,他谋刺夏侯子臧与夏侯子江的行为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远说不上是雪中送炭。

事实或许是…如今这空虚的长安城,有没有他李藐,沦陷的结局都不会改变…只看,死多少人罢了!

“老将军、李先生…”又一名副将来报,“西城门眼看也要失守了,城门的点闸已经被敌人抢去,城门已经洞开,敌将关羽亲自率军攻过来了,敌军士气大胜,我们…我们…”

眼看着这副将就要喊出,诸如我们该怎么做?我们是不是该走?

可不等他开口。

李藐直接一句话堵住了他,“人在城在,人在城在,我大魏只有战死的兵将,没有…绝没有畏敌逃窜的鼠辈!鼠辈!”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亢…听在夏侯惇耳中,已经是他在城破、儿亡这般不利消息中唯一的慰藉…

可是…这种时候,作为一军统领,不能如李藐一般鲁莽。

城已经守不住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的两个儿子已经死了,仅剩下的这个义子难道…难道…

“咕咚”一声,夏侯惇咽下一口吐沫,就在李藐要提剑亲自厮杀时,他一把抓住了李藐的手,“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