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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难办。”

待刑罚堂的管事过来一探汤家境况, 便露出为难的神情。

“汤玮不仅是汤家家主,还是汤瑛生父,而汤瑛的灵骨也是她生母亲自给出, 如今汤瑛生母坚持称汤瑛当初献灵骨乃是资源,认为汤瑛现在转口是心生嫉恨导致, 她也坚持不告汤家。”管事叹口气:“这种家务,我们玄天宗又怎好介入呢?”

“什么叫心生嫉恨?是别人抢了她的灵骨啊!”于苗苗气愤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祝芙问道:“她母亲在汤家到底什么身份?”看那家主对待汤瑛的态度,着实不像父女。

“她生母乃是一名散修,受伤后意外被汤炎生母高漪所救,为了报恩就此留在汤家。”

“报恩的方式,是帮高漪的丈夫生一个孩子?”祝芙匪夷所思。

管事见怪不怪,声音平淡道:“没错, 然后等汤瑛灵骨长成,她做主把汤瑛的灵骨换给了高漪之子汤炎。”这恩情就算报完了。

于苗苗和冯曦倒吸一口凉气, 身为被父母宠爱的独生子女, 他们实在想不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父母, 居然把孩子当做报恩的工具,毫不在意。

祝芙却知道,父母不都是爱孩子的,不负责任的父母比比皆是。

她冷静地问:“如此, 汤玮到底有没有资格以汤瑛父亲的身份为她做主需要再定, 而她母亲事出有因、有迹可查,她的行为和话语更不能作为证据, 再者汤瑛是成年人了, 她现在的话才能真正算是出自她自身意志, 我们当然应该以她的意志为重。”

就算她之前说过自愿一类的话,也可能是在年少时被父母诓骗, 怎么能算证词,怎么能因此放过汤家涉事人员。

管事明白她的意思,可问题是,“此事难点不在于汤家关系,而是父母之权。”

因为修真界的特殊社会结果,普通国家领导人的身份没有那么重要,但天地亲师的概念仍然重要。

尤其在修真界,师命甚至有时候大于父母之命。

可父母之命仍然重要。

管事道:“你们要明白,一旦推翻父母天然之亲权,那我玄天宗以师徒为传承的根基同样会遭遇诟病、质疑。”

虽说师命重要,但师命的权利,是从父母那里让渡过来的,先有父母把孩子交给师长,师长才拥有师权。

当然,那些父母出意外靠自己拜师的人除外。

而一旦父母亲权遭遇质疑,师权不稳,玄天宗根基也会不稳,且不只是玄天宗。

玄天宗是玄门之首,若玄天宗的师权都被质疑,天下门派势力岂不是人人自危,到时候修真界要靠何种关系传承下去。

祝芙解释:“我没有要推翻父母权益,我只是认为孩子的权益同样应该得到保护,尤其是未成年,像灵根灵骨这事就能出现。”自愿捐献也不行,何况谁会自愿捐这种重要的东西。

再者她不认为事情会像管事说得那般严重。

后世孩子都开始争取自身权益,天下不安、世界毁灭了吗?!

“我们争取的是平权,是个人自由意志,又不是要直接取消父母师父的身份!”何必上纲上线。

何况有些不负责任的父母、师父,就应该被取消资格!

管事无奈:“这不是一回事吗?”

让孩子自己掌握主权,不就等于推翻父母权益?

“当然不一样,身为父母、师长难道非得决定孩子、弟子的所有一切?就算拥有一定权益,职权也该明确吧!”

管事是不能理解这话的,在他看来父母师长之权就是大于天,多少师长教训不孝徒弟,下手重了直接处死,外人不会说一个字。

何况,“权利就是权利,怎么个分明法?”

“父母和师长只有基本管理权,并且要承担养育、教导、保护的义务,而不是一刀切地主导弟子和孩子的整个人生。”祝芙反问:“难道大家生了孩子、收下弟子就是为了未来某一天开始施展威风,一直压榨他们,直到逼迫他们走投无路、身死道消才行吗?”

管事身为同样的长辈型人物,下意识地沉了脸:“你这话说的,谁会如此!”不至于!

于苗苗嘀咕:“那汤瑛的生母不就是如此吗?”

管事一怔,而后勉强反驳:“到底没要汤瑛的性命。”汤瑛神志不清,还能浑浑噩噩活这么久,就是因为她母亲还在汤家。

所以她父母到底没要了她的性命,只要了她的灵骨而已。

“没有她父母,她能有这灵骨吗?”管事说:“如今虽没有灵骨,也算还了父母之恩。”

“这叫什么话?!他父母有本事,怎么不去生一堆灵骨孩子呢,那汤炎怎么就没有呢?咱们修士还讲究轮回,你怎么不知道是不是汤瑛前世修得善功这辈子才能天生灵骨,却被他父母毁了!”

说得好像汤瑛天生欠了父母似的,又没求着他们生下她,谁愿意生在这扭曲黑暗的汤家啊。

管事抓住话语,反问:“那你怎么知道,不会是汤瑛前世亏欠了她生母和汤炎,这世来还呢?”

“您这分明是抬杠!”祝芙问:“就问你,如果是你,你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你会因此对父母心生感激,谢他们留自己一命吗?”感激他们居然没有利用自己到死。

那当然不会!但管事还是坚持:“总之此事不能办。”

“为什么?我提的是合法的权益,为什么不能争取?”

“因为这动摇宗门根基!”管事也不耐烦了:“你莫非也要欺师叛道不成?!”

这话同样严重。

祝芙道:“若宗门处事公正,又怎么会担心弟子生事?”

管事大怒:“你还敢质疑宗门处事?果真有叛逆之心!”

“我没有!你别转移话题。”祝芙说:“我们现在说的是汤瑛的事,愚忠愚孝本就不可取,何况他们还是在罔顾汤瑛自身意志下行事,为何不能处置!”

管事坚持道:“宗门可以保下汤瑛,但没法因此事处决汤玮,何况灵骨已经挖出,再无法挽回,此事就作罢!”

祝芙不甘心:“这怎么可以!”

管事接着道:“至于你的想法,我也会原封不动上报宗门。”

这说的不是她对汤瑛的不忍,而是她方才叛逆狂妄之语。

祝芙昂着头:“你去说吧,我不怕,我又没做错。”管事果真气冲冲地去了。

于苗苗和冯曦先前跟着她同仇敌忾,但等管事一离开,两人立刻担忧道:“芙儿,你还是提前传讯跟青真师叔说一声吧。”万一被挑拨师徒关系呢。

祝芙摇头:“不用,我师父不是那种人。”

她不是对他们坚定的师徒关系有信心,而是对青真敢于反抗长老的叛逆之心有认知。

师父才不在乎这些话语。

祝芙很低落地对汤瑛道:“对不起,没法为你争取到该有的权益。”

汤瑛受宠若惊,哪有人帮了她,却只是因为没能彻底报仇而跟她道歉的。

何况对于这种结果她已经满意了。

“至少,现在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是被他们挖去灵骨还给汤炎,我并非天生反骨的恶人。”以前汤家为了灵骨之事合理,给她泼了多少脏水,如今总算可以洗清。

“再者,虽失去灵骨,但我灵根尚在,又多亏你的灵药,让我恢复了神志,我还是能重新修行的。”虽然修行速度肯定不如从前,甚至可以说艰难,但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祝芙听了更加不忍,汤瑛在经历非人待遇后,没能将伤害她的人绳之以法,依旧能保持现在这样的健康良好的心态,可见她原本心性有多好。

老实说,那些无法沉冤昭雪、无法拿回属于自己权益的受害者多少都会因为心态失衡,而将怒火发泄在相关人员身上。

祝芙提前做好了被埋怨的准备,但汤瑛偏偏没有。

这样的人却被不负责任的父母给生生毁了。

她拿出一份金肉灵芝:“这能补充后天缺失。”可就算如此灵药,也顶多把汤瑛的身体恢复到普通人状态,灵骨是长不回来的。

汤瑛感激,并且收下了,汤家走得干净什么都没留给她,她当然要为自己打算,这时候逞能毫无意义。

“多谢。”但日后只要有机会,她必会偿还。

至于汤家人,若有朝一日她能修炼到高阶,她也绝不会放过。

汤瑛没法留在汤家宅邸,因为这些搬走的家族宅邸住址都会被宗门统一收回,几人了结这事后,只能就此别过。

之后毫无波澜的一段时日后,祝芙三人的巡逻任务也告一段落,回去的路上她告诉两个小伙伴:“之后我要闭关冲击元婴,就不陪你们了。”还是修为、地位不够高,说的话都没人听。

“修行为重。”于苗苗体贴道:“我们自己可以,你不用太担心。”

回主峰把任务一交,附上一路见闻报告,祝芙便跟他们道别,一路上都很安静的冯曦忽然开口:“那、我之后也要好好修行一段时间。”

于苗苗愣了愣,但还是笑着道:“好啊,我可以找主峰的师姐一块做任务。”相比静坐,她一直都更习惯在比斗、历练中锻炼自己。

冯曦有些歉意,但态度很坚定。

祝芙先没开口,等离开主峰后,才拉着冯曦到一边质问:“你又别扭什么?”

冯曦反驳:“不是别扭。”

“不是别扭,那是什么?你这样可不好,纠缠得苗苗离开别人跟你组队,现在又说要修行。”那苗苗一时半会上哪里去找合适的人组队,真是耽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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