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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见春名人生十八年来, 从来没哄过人。

所以现在他虽然看出来萩原研二生气了——或许不止萩原研二一个人生气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哄,满心茫然。

“鹿见君,刚才是不是想跑?”伊达航咬着牙签, 双臂环抱在胸前, 露出个不太像警察的似笑非笑表情来, “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我……”鹿见春名一哽, “我没做什么亏心事啊。”

“我那是刚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 有点头晕,想找个地方歇一歇,哈哈。”

他干笑了两声。

“哦, 你现在知道那个地方很高了。”诸伏景光盯着他,“那刚刚怎么有胆子爬上去的?”

“柯南,是柯南带我上去的。”鹿见春名瞟了一眼,从毛利兰那里抓着江户川柯南的领子把他拎起来,塞给离得最近的降谷零, “要问就问他吧, 我真的只是被他绑架的。”

松田阵平摆明了不相信:“小学生绑架大学生?”

他脸上的表情写着“你猜我信不信”。

鹿见春名心说你别以为这很离谱, 江户川柯南麻醉针一射,脚上强力足球一踢, 正儿八经的杀手都能给他一下放倒, 怎么就不能是被绑架了?

江户川柯南被塞到降谷零怀里,只好装傻笑了两声:“诶?鹿见哥哥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变小半年,他对这具小学生的身体已经接受良好,仗着年纪小卖起萌来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脸皮厚度已然超越从前的工藤新一。

“如果不是鹿见哥哥帮忙,我们还上不去呢, ”江户川柯南掐着嗓子,摆出天真的表情,“刚刚拆炸弹也是,鹿见哥哥好厉害呀!”

鹿见春名表情麻木,盯着江户川柯南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是这样啊——”萩原研二点点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鹿见春名。

鹿见春名甚至没法反驳。因为江户川柯南说的都是真话,只不过选择性地省略了一些过程,直接春秋笔法,把一切栽赃给他。

工藤新一,你等着。鹿见春名默默记下了这笔账。

“既然头晕,就去警车上坐会吧,空位很多,多一个鹿见你是没问题的。”伊达航豪迈地揽住鹿见春名的肩,裹挟着他往警车停驻的方向走,“反正你身为勇于拆弹、路见不平的正义市民,也是要去警局做笔录的。”

在勇于拆弹和路见不平这几个字上,伊达航刻意加重了读音,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话语里的阴阳怪气。

降谷零把江户川柯南塞回到鹿见春名怀里,拍了拍他的肩,“你们俩都别想跑。”

他的视线缓缓下滑,从鹿见春名的脸上落到了江户川柯南的脸上,“不够,柯南的话对警局应该已经很熟悉了,毕竟总是去警局做笔录呢。”

——这绝对是在阴阳怪气吧!江户川柯南心说。

他权衡了一下,再度露出了真正小学生一般的天真笑容,抱紧了鹿见春名的脖颈。

鹿见春名靠在江户川柯南的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淡色的唇微微嗡动了两下,“工藤君,你真行。”

*

警视厅内的灯光很明亮,白色的顶灯落下来,让鹿见春名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惨败。

他坐在休息室内的座椅上,一抬头就能对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五张脸,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如果胳膊上多几个纹身,完全可以去出演隔壁的□□片。

当年造谣说他们是黑警真没说错——这是鹿见春名的唯一想法。

从做完笔录出来,伊达航就把他拎走,带进了这间休息室内。而接下来,等待着他的是五个人轮番上场的说教。

伊达航:“如果发现有危险的事情的话,明明可以报警的吧?”

鹿见春名:“这不是报了吗……”

降谷零:“既然报警了,身为普通市民,更应该把这些事情交给警察去做吧?而不是自己去涉险,否则要警察干什么呢?警察的使命就是保护民众吧。”

鹿见春名:“我真的是被绑架的……”

松田阵平:“拆弹这么危险的事,在没有警方专业人员指导的情况下,你们就这么大胆吗?如果出了错,被牵连的可就不只是你和柯南两个人了,而是整个竞马场的观众。”

鹿见春名:“你放心,柯南是专业的,他在夏威夷技校学习过。”

诸伏景光:“那么高的地方你也敢上去?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掉下来该怎么办?鹿见君,你的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鹿见春名:“我其实是一心为了人民,真的,我舍生忘死我大义凛然,群众的生命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我有为大义牺牲的觉悟!”

他已经被这几个人训斥地头昏脑涨,瞎话不过脑子就直接从嘴里说了出来。

萩原研二语气不明,“至少,稍微再把自己看的重要一点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盯着鹿见春名的眼睛。

“……不要让关心你的人太担心了。”

鹿见春名词穷了。

委实说,他确实没觉得自己干了件有多危险的事情,当然也体会不到其他人看到他在那根横梁上的心情。

——人走在那上面,无异于是在离地面百米高的高空上走钢丝。

那根横梁确实不细,也足够一个成年人在上面走,但钢铁的表面本就光滑,更何况还没有任何安全装置。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意外……只要一时没站稳,生命就会顷刻间消逝。

但那只是对一般人而言,这世界上从不会有亚人畏惧死亡。

身为警察,哪怕只是素不相识的人,他们都愿意拼上性命去保护,当然更不愿意熟悉的、重视的人以身涉险,这是人之常情。

只能在下面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们的情绪要远比站在横梁上的鹿见春名紧张一百倍。

“我……”鹿见春名只吐出了一个词,接着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如果下次发生这种事情,你应该不会再往那种危险的地方去了吧?”降谷零微笑,语气加重重复了一遍,“对吧?”

“……对,对,”鹿见春名怂了,他嗯嗯地点头,“下次一定。”

诸伏景光打量着鹿见春名的神情:“鹿见君好像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哪有?”鹿见春名立刻否认了,“我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种情况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你的保证毫无信用度。”松田阵平冷酷地说。

伊达航伸手按在鹿见春名的肩上,缓缓对他露出一个可以同时用凶恶和爽朗形容的笑来:“鹿见君,我记得你的学生证上写的是18岁、大学一年级在读,身为未成年,你能否对我们这些成年人警官多一点信任?萩原之前不穿防爆服到现在都被松田骂的狗血淋头——”

萩原插嘴:“喂,辱骂小诗的时候不要拿我做反面例子!”

伊达航没理他,继续往下说,“鹿见君你,不穿任何防护措施,就敢爬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还在没有警方指导的情况下擅自拆弹……你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吗?下次再这么做的话,我可能要考虑把你铐进警视厅住个两天了。”

他用手指勾着银色的手铐,在鹿见春名的跟前晃了晃。

“我、我有干什么违反乱纪的事吗?我跟你说这里可是警视厅,你身为一个警察怎么可以在这里滥用私权威胁我?”鹿见春名目瞪口呆。

伊达航缓缓笑了笑,对他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假证。”

伊达航记得很清楚,七年前的时候,还称自己是“鹿见诗”的鹿见春名就说自己是大学一年级就读,七年过去了,竟然还在读大学一年级,现在的大学不太可能出现连大一都连续留级六年的学生……真有这种人的话大概早就被劝退了。

所以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鹿见春名用的假证,虽然这点考虑到他那些黑色的背景是理所应当的,但不妨碍伊达航拿出来威胁一下不听话的未成年——未成年这一点也有待商榷。

鹿见春名愤愤不平地心想,好哇竟然威胁我,当年说你是黑警真没说错!

表面上他和伊达航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最后虚弱地点了点头。

鹿见春名长叹一声:“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放过他吧,这五个人连着训斥下来,他真的汗流浃背了。

谁来救救他,他被警察霸凌了!

……

身为明知故犯、以身涉险的未成年,在做完笔录的三个小时后,鹿见春名经历了惨无人道的教训环节。

直到他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才被勉强放过。

“已经很晚了……晚上八点了啊。”萩原研二看了一眼时间,“不如我送你回家吧?小诗。”

本来想说带鹿见春名一起回去的降谷零住了嘴。他熟悉自己的同期,特地提出这个要求大概是有什么话想私下对鹿见春名说。

“不是诗,是春名。”鹿见春名怏怏地纠正。

“那小春名,走吧。”萩原研二将挂着车钥匙的钥匙圈勾在指尖转了一圈,“干脆一起把小阵平也送回去吧?”

松田阵平满脸抗拒:“不,绝对不要。”

身为发小,他一看就知道萩原研二现在心情不好,等下开车时搞不好又是速度与激情……那种刺激的事情警校的时候来一次就够了。

“好吧。”萩原研二显然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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