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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几乎停跳了。

鹿见春名的脸就近在咫尺, 属于少年的冷薄荷的气息如同蛛丝网一般细细密密地织就,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涌入诸伏景光的感官之中。

冷薄荷的味道裹挟着寒意而来,分明室内充斥着暖气, 诸伏景光却觉得这气息森然而冰冷, 被冻僵的感觉沿着胸腔逐渐蔓延至四肢。

鹿见春名的嘴一张一闭, 但他却没完整地听清。

诸伏景光只觉得在这一瞬间, 所有的声音都逐渐远去, 世界变成了绝对的寂静,他只能看见不断开合的嘴唇,巨大的惶恐让诸伏景光短暂地陷入了惊惧之中。

他暴露了——!

到底是暴露, 还是试探?

如果是试探的话,这个时候要是过激反应,反而才会暴露。更何况告死鸟虽然摆出了这种态度来,语言上确实存在威逼,但实际上动作没什么威胁的意味……他甚至没把枪拿出来。

这多半是试探。

诸伏景光心下稍安。

他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缓缓对鹿见春名露出一个微笑来, “你在说什么?公安?”他失笑, “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如果是怀疑我,那这种指控未免也太滑稽了……进入组织之后, 每一件任务我都完成的很好, 配合行动也从未出过错。就算是指控或者怀疑,也不应该是你在这里审讯我吧?至少也是琴酒。”他努力地调和气氛,“……啊,难道是因为晚餐做的让你不满意, 才对我开这种失礼的玩笑?”

诸伏景光的语气中含着亲昵的纵容。

虽然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但诸伏景光的内心显然并不算平静。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让被鹿见春名扯着领带往上拉的动作不那么勒住脖子,缓解窒息的感觉。

他用手握着椅子的边缘,支撑着自己的坐姿——这个动作也很方便,能让他立刻就摸到藏在后腰的枪,暴起反制鹿见春名。

……虽然他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就是了。

虽然告死鸟的心性和脾气都显得有些神经和幼稚,但不得不说能被算进行动组的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近身格斗上,诸伏景光没有信心一定能赢。

诸伏景光脸上在微笑,冷汗却在黑发间积蓄,随后沿着他的脖颈轮廓缓缓流了下来,没进衣领之中。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鹿见春名也微笑起来,“才不是呢。”

他的声音放轻了,音节卷在舌尖被轻柔地吐露出来,像是温柔的呢喃、又或者是撒娇。

但诸伏景光完全没被这样柔软的语调给骗到。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近期的行为——跟公安联络人的上一次联系已经距离很久了,最近他也没跟降谷零交换什么情报,按理来说不存在什么会致使暴露的行为,所以告死鸟为什么突然对他发难?

鹿见春名没有松开扯住诸伏景光领带的手,他加重力气,扣到最顶上那一颗的衬衫因此而越发收紧,难以呼吸的感觉让诸伏景光皱起了眉。

他压下脖颈,气息落在诸伏景光的耳垂上,带来温热和湿润的气息。这个动作看上去几乎像是伏在诸伏景光的肩上,两人交颈相缠。

“我想想……我记得你穿警服拍的照片。”鹿见春名含着笑意说,“跟现在倒是差不多,蓝色警服很衬你,就跟你眼睛的颜色一样。不过拍警察的证件照的时候你应该才毕业吧?脸上还不像现在这样留着胡子哦。老实说我觉得你不留胡子看起来会更好看,也显得年轻一些。”

诸伏景光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绝对不是在试探、也不是诈他——诸伏景光在拍警官的证件照时,确实是没有留胡子的。

这种事情也许可以单凭猜测就猜出来,但是鹿见春名的语气如此笃定,根本不像是漫无边际的猜测。

诸伏景光不相信这是巧合,鹿见春名恰好就这么巧地猜到了他在拍照时没有留胡子……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的身份真的暴露了。

为什么?他是从哪里暴露的?

告死鸟又是怎么会知道他的证件照长什么样子的?他所有和警察有关的照片、过往的记录都全部在卧底的时候被公安清空处理过了,按理来说外界不应该有任何他留下的照片,只有公安内部会留存他穿着警服的照片。

公安就是那个唯一泄露的途径。

可如果正是从公安泄露出来的,这又是怎么办到的?组织的黑客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不仅是他,零也……

不……也不对劲。

如果黑客技术真的已经厉害到能突破公安的网络的话,告死鸟就不可能只说他的警官照片的样子,而一定会说出他的真名来。但既然告死鸟没有说出他的真名,只说了“公安的警官”,就说明告死鸟知道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多。

那么基本上可以排除公安的网络被组织的黑客彻底突破的可能性,难道是……公安内部有内鬼,泄露了他的资料?

这些想法都只在那短暂的一秒之中,走马观花一般在诸伏景光的脑海之中交错着闪过。

瞬息之间,诸伏景光就闪电般伸手摸向后腰——他想拔枪的动作却被早有准备的鹿见春名制止了。

少年的力气很大,几乎让诸伏景光被制住的手腕动弹不得。

鹿见春名抓住诸伏景光的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用力,将他的手抬高,朝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

他倾身,将下巴搁在诸伏景光的颈窝里,伏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如同温柔地拥抱一般,环绕过诸伏景光的腰间。

这是个格外亲昵的姿势,不管是谁看到都会以为他们是最亲密的关系,鹿见春名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连带着偏低的体温,只让诸伏景光觉得刺骨。

这是个一点也不温暖、只充满着杀机的拥抱。

鹿见春名的手臂环绕过诸伏景光的腰间,以拥抱般的姿势,将他藏在腰后的枪拔了出来。

他单手给枪上了膛,才骤然松开诸伏景光的手,让他因为惯性而重重砸在椅背上,脊背和后腰因为撞击在木质的椅背上而生出刺痛感。

眉心传来一点冰凉的感觉——是枪口。

鹿见春名坐在诸伏景光面前的餐桌上,他握着枪,将枪口抵在诸伏景光的眉心之中,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宽大的衣摆随着动作而拂开,扫过放置在桌面的玻璃杯上,将杯子绊倒,盛满的碳酸饮料往上冒着气泡,瞬间便被一同带倒,连带着玻璃杯一起摔在地面上。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像是某种信号,漆黑的碳酸饮料泼了一地,细密的气泡不断地冒出来又消失,如同正在腐蚀着防线的硫酸。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神情缓缓沉了下去。

他抬起头,凝视着用枪抵着他眉心的鹿见春名:“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顿了顿,又问,“你想做什么?”

猜出鹿见春名其实别有用心这一点很简单。

从鹿见春名此时的态度之中,诸伏景光就能判断出来——他是公安卧底的这件事,绝对不是鹿见春名今天才知道的。

但在那之前,鹿见春名却完全没有发难的意思。

明明数小时前,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另外两个组织的成员在。如果想要处决掉他这个叛徒,那么鹿见春名大可以和另外两个人商量,将苏格兰是公安卧底这件事情透露出去,这样的话,三个人一起行动,绝对能够就地解决掉他这个叛徒。

可鹿见春名没有这么做。

而且恰恰相反,等到有了两人独处的时间,此前一直装作这件事情不存在的鹿见春名才选择将这件事说出来,也就是完全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的意思……鹿见春名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只有这个结论,才能支撑起鹿见春名做出这样举动的逻辑。

“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你不用知道的太清楚,我也没必要告诉你,只是巧合而已。”鹿见春名单手撑着下颌,笑眯眯地看着诸伏景光,“至于我想做什么嘛……你觉得呢?”

他觉得?他能觉得什么?

诸伏景光沉默。

鹿见春名现在没有杀他,无外乎是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罢了。能从卧底警察嘴里套出来的,当然是警察内部才知道的东西了。

组织历来对待叛徒的手段只有两种,要么是审讯要么是抹杀。不过如果对方是其他国家机构派来的卧底,组织通常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杀了他们……审讯是必要的,组织当然很想从国家机构成员的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来,如果能给出卧底名单之类的东西那就太棒了。

而在惨无人道、几乎能将想象到的所有酷刑都施加在卧底的身上、确定再也榨不出来任何有用的消息之后,组织才会将卧底杀死。

手段严酷、并且毫不留情,从决定要成为卧底警察的那一天起,诸伏景光就做好了暴露的心理准备……当然也在心里发誓过。

诸伏景光短促地笑了一声:“如果你是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情报的话,那我奉劝你还是省省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在樱花纹章下立下誓言,要守护这个国家、守护公民的警察。

直到现在,诸伏景光都还清晰地记得那段誓词——不因任何事件而恐惧,不为任何人所憎恶,以自己之良知,履行警察的职务,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所以不管暴露之后会被怎样对待,他都绝不会恐惧、也不会怯懦。

“什么都不说吗?”鹿见春名诧异地挑了一下眉,“那我现在在这里杀了你也没什么不行吧?”

他饶有兴味地笑起来,手中握着的冰冷的枪口沿着诸伏景光的眉心缓缓下滑,滑过鼻梁与鼻尖,缓缓压在了诸伏景光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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