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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鹿见春名的运动量当然是不一样的——是指正经的那种运动量。

排爆警也是需要出外勤,平常的训练当然是不可能减少的,所有经常奔赴现场的排爆警都有八块腹肌的好身材;而鹿见春名就像大众对死宅的刻板印象一样,不怎么出门,身上的那些肌肉还是以前年年和厚生劳动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期间被迫练出来的,他的战斗力有很大一部分源于“亚人”这个种族,单论体力是没法和萩原研二比的。

对萩原研二的这个回答,鹿见春名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有脸上挂起了不满的神情。

送萩原千速回神奈川之后,他们下午并没有什么多的安排了,更何况鹿见春名现在精神萎靡,在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个大变活人,保险起见还是待在家里更加靠谱。

午后确实是最适合睡觉的时候,警察的单人宿舍之中的床也并不算大,两个成年男性想睡在同一张床上略微有些拥挤,两个人只能紧密地贴在一起。

鹿见春名的额头抵在萩原研二的胸口,身材高大的青年警官用下颌抵着恋人的发顶,绸缎般柔软的长长银发垂落在床单上,夹在在指缝之间、发尾扫过肌肤与颈侧,冷薄荷的气息在空气中沉沉浮浮。

补觉的鹿见春名已经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在寂静的房间之中格外清晰。

这声音像是拥有魔力的催眠曲,原本不怎么困的萩原研二也逐渐感觉到了困意。

他醒来的时候,鹿见春名已经醒了,睁开的眼睛刚好对上了恋人金色的眼睛。

鹿见春名的视线很专注,不知道用视线描摹了多少遍他睡着的脸。

萩原研二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金色的眼睛和淡色的唇,不由自主地凑过去贴了贴。

但温馨的氛围很快就被冷却了。

一阵又一阵上涌的心疾和疼痛突然侵袭了鹿见春名的感官。

这次午睡格外漫长,时间已经是傍晚,层层叠叠的云雾边缘被浸染成了热烈的红色,火烧云橙红色的暮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落下来,映在鹿见春名的颊边与唇角,光斑看起来像是猩红的血迹。

——带着诡异的恐怖感。

难受和窒息的感觉一起上涌,心脏跳动地很快,痛感也尖锐地侵袭而来,随之而来的是排斥感——好像要将属于他的灵魂从身体之中抽离出去,接着又是挤压感。

将他的皮囊支撑起来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消失了,药物改变了身体构成的效果又如同涨潮一般回升,将他的身体逐渐压缩,那种痛感更像是有人将他强硬地揉成了一团。

痛感在脑子里尖锐地奏响,鹿见春名不由自主地将身体蜷缩了起来。

这大概是鹿见春名感受过的最痛的痛感,平常战斗时的受伤他甚至不会眨一下眼睛,即使躺在实验台上接受实验,鹿见春名也不觉得那些痛感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APTX-4869那种彻底改变一个人的身体构造、从内至外将人彻底摧毁的痛感过于强烈,连鹿见春名这种很能忍耐痛苦的人都觉得难以克制。

可萩原研二根本无法分担鹿见春名的痛苦,耳鸣声淹没了他的声音,鹿见春名根本感觉不到萩原研二在说些什么。

但他能感受到属于萩原研二的味道、气息,以及温度,这些感触组合在一起,显得安全而温暖,如同溺水挣扎的人一样,鹿见春名死死地攥紧了萩原研二胸口的衣物。

在那个灼热的怀抱之中,他的身躯逐渐变小、变小、变小……然后堆积的衣物之中只剩下了那个有着圆圆金色眼睛的年幼的孩子。

鹿见春名伸手扯了扯,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然后伸出了手,盯着自己短而小的手沉默。

“变回来了……”萩原研二轻轻叹了口气,“每次都会这么痛吗?”

“大概是吧?每次变小和恢复的时候都有点痛。”鹿见春名不确定地说。

他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从吃下解药开始,直到现在……大概过去了将近20个小时。

而灰原哀告知他的是药效在12-24小时之间,大概根据个人体质有些微妙的区别,但每吃下一次药物,耐药性都会在身体之中沉淀,下一次、下下一次,每一次恢复的时间都会远远短于20个小时。

鹿见春名开口:“这个药有耐药性,之后吃的话,效果应该……”

“如果必须靠吃解药才能短暂地维持原本的样子,”萩原研二打断了鹿见春名的话,“那么变回来也是不错的选择。”

诚然,萩原研二一点也不想看到鹿见春名的死亡——但他分得清孰轻孰重。

如果鹿见春名继续维持着这样的小孩子体型,万一组织又给了他任务,他到时候该怎么解决?一次又一次地靠吃药吗?

这不是解决的办法,药效是极度不稳定的因素,更何况每一次吃药就必然要忍耐着巨大的痛苦……那是连痛觉迟钝的鹿见春名都难以忍耐的痛苦。

不想让恋人死亡,但也不想看到他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承担巨大的痛苦。

与这些可能导致鹿见春名处于险境之中的危险因素比起来,一次死亡就能换来的重置好像并不错。

“嗯?”鹿见春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但是,你不是不想……”

不想看到我自杀吗?

萩原研二伸手,按在鹿见春名的发顶上。

“确实不想,在意的人在我面前死去,不管多少次我都无法习以为常。但是小诗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能自私地让你一直保持这样吧?”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快要被吹散的风。

“……而且,小诗看起来很痛。”

舍不得让他承受这样的疼痛,这是萩原研二只是看着都觉得难以忍受的。

他能感受到鹿见春名在他怀中因为忍耐痛苦而颤抖的身体,这轻微的震颤变成沉重的鼓锤,砸在他心口,让他难以呼吸。

萩原研二确实不想让鹿见春名重置——因为恐慌。

谁知道银色子弹的药效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呢?如果鹿见春名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自杀,是不是就可能永远无法再复活了?

这种恐惧似乎显得有些杞人忧天,但可能性确实存在……但他无法为了安抚自己这些未知的、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生的可能性,就为此要求鹿见春名全盘接受他的想法。

就像人不可能因为喝水被呛到了就永远不喝水一样。

禁止死亡是不对的、自私的,即使是为了鹿见春名好,那也是他单方面的想法,对于鹿见春名来说,与死亡相伴的时间长达七年,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只是希望……鹿见春名能多珍惜自己一点,至少在不必要的时候,不用随意地对待自己。

可现在,正是“必要的时刻”。

萩原研二又叹了口气,握着鹿见春名的腰将他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虽然我觉得小小诗很可爱啦,但作为恋人,我还是更喜欢小诗。”

“……那等到必要的时候我再变回来吧。”鹿见春名解读了一下萩原研二这句话里的意思,语气十分的义正词严,“我觉得现在这样也还不错。”

“总觉得你好像把我的话理解成了错误的意思……”萩原研二欲言又止。

但接下来鹿见春名没有再回答他,因为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萩原研二拿起振动的手机递给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安室透。

鹿见春名接起了电话,手机听筒之中传来了降谷零的声音:“鹿见,有些事情需要拜托你了。”

“什么事情?”

降谷零却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过了足足几十秒,手机听筒之中才传来降谷零显得有些迟疑的声音。

“……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听起来很不对劲。”

*

两天前,警视厅公安部发生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

公安的审讯室和普通警察使用的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除了公安的设备更加智能和高端一些之外。

审讯室的天花板上用延长的支架固定着可以自由伸缩和移动的摄像头,审讯桌边也有一架摄像机,桌面上放着用来记录问讯过程的电脑。

麦高伦坐在审讯桌后,双手都戴着银色的手铐。他的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闭着眼睛,垂着头一言不发。

审讯室内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但他知道单向玻璃的另一边必然站着位高权重的人。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这次来审讯他的恰好就是将他带回警视厅公安部的深田忧心和今井结太。

麦高伦没有抬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试图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的警察来了一波又一波,但他什么也没说。

今井结太和深田忧心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在开始审讯之前,深田忧心习惯性地用指节轻轻叩了几下桌面。

像是被这沉闷的声音给惊醒了一样,麦高伦骤然睁开眼睛,缓缓地抬起垂下的头颅,看向坐在审讯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