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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入驾驶室的时候,松田阵平已经开始拆弹了。

即使是有水银泵的装置,在他的手下也不会显得更加有难度。那双冷白色调的修长的手十分灵巧地拨开错综复杂的引线,将控制着炸弹的线一根一根地剪断,只剩下最后那一根连接着倒计时和电子显示屏的红色的线了。

松田阵平在这个间隙之间抬头看了一眼萩原研二,他语气轻松地随口说道:“你去洗手间回来了?听高木警官说你还在洗手间里发现了炸弹,行啊hagi,你这运气有点太好了吧?我还以为是别的车厢的洗手间更香了,原来是炸弹的味道把你吸引走了。”

“是啊。”萩原研二笑了,“我鼻子就是这么灵,说不定等哪天不在爆处班干了,我就转岗去当人形警犬了呢?”

他才不会说自己有外挂。

松田阵平杯哽住了,嘴角抽了一下。

他手上用力,用钳子剪断了连接着电子显示屏的红线。红线被剪断的瞬间,电子显示屏上走动的倒计时立刻停止,红光闪烁了几下之后就熄灭了,电子显示屏上一片漆黑。

驾驶室内的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只有列车长缓缓地握紧了拳头,神色紧张地盯着熄灭的电子显示屏看。

他们这短暂的放松没能持续很久,下一刻,剩下四个炸弹上还亮着的电子显示屏上,时间陡然从11分钟一变,数字变幻,瞬间变成了6分钟的倒计时。

在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倒计时少了五分钟?”松田阵平的神情十分难看,“怎么会这样?”

“这红线……难道是将所有炸弹的倒计时计时器连接在一起吗?”萩原研二眉头紧皱,“那么只要拆掉一个,其他的炸弹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这样的话,”伊达航表情沉重,“这个炸弹就没有办法拆掉了吗?”

“风险很大,”松田阵平缓缓地摇了摇头,“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尝试……就是将剩下的四个炸弹同时拆除,然后在同一时间剪断那根线,这样也许不会触发炸弹……但也只是也许。”

“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伊达航沉默之后开口。

“只要有一个炸弹差了那么一点时机,”萩原研二缓缓说,“剩下的炸弹就也会被引爆,这辆列车还在行驶中,要是在行驶中发生爆炸……”

爆炸也许会导致车厢侧翻,高速行驶中的列车出这样的事故,全车的乘客都可能因此而丧命。

“要等到第一个站点吗?”松田阵平神情冷静,“但那样可能来不及,根据时间表,刚好大概在八分钟左右之后就会抵达第一个停靠的站点。”

伊达航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停车。”

他看向列车长,再度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停车!”

列车长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转身,伸手握住了操纵着速度的拉杆——却没有让速度缓缓停止,而是将拉杆直接推到了地步,列车行驶的速度瞬间加快!

“你在干什么?!”伊达航的脸色瞬间变了。

像是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一样,列车长的行动异常迅速。驾驶室中有为了破窗而放置在那里的破窗锤,但列车长并没有这把用这把破窗锤破窗而逃——开玩笑,从时速几百公里的列车上跳下来是纯粹的找死行为。

他用破窗锤狠狠砸在了列车上的控制台上。

控制着列车的控制台瞬间就被摧毁了,金属制的表面被砸出了一个坑洞来,表面因为故障而闪过几丝电流,原本显示着各种数据的联排屏幕在闪烁过雪花后瞬间就熄灭黑屏了。

松田阵平神情巨变,他冲过来将列车长狠狠推开,去查看被砸毁的控制台——不管他怎么操作,控制台都没有任何反应,行驶速度虽然因为控制台的被毁而开始下降,但之前所带来的高速并没有立刻就让整列列车立刻就停下。

再这样下去,列车停摆、炸弹爆炸,整个列车上的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被推倒在地上的列车长十分狼狈,他的脸上带着某种孤注一掷般的决心,从袖子中滑落出了一个控制器——毫无疑问,那是炸弹的控制器。

就在列车长打算按下控制器的瞬间,他的手被踩住了。

踩住他手的人丝毫没有留情,脚下狠狠用力,钻心的疼痛随之而来,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松开了手中握着的控制器,控制器立刻被踢到了一边。

在手背上传来的钻心的痛苦之中,列车长强撑着抬起来头——他看到的是一张极其普通的青年的脸,有着最常见的深棕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

那张脸平平无奇又寡淡,连表情中都没透露出什么愤怒的情绪来,但莫名的,列车长从那双毫无波澜的黑色眼睛中察觉到了蔑视和不屑。

这让他出离愤怒:“你是谁?!”

“我是普通路过的热心市民、社会一般人士。”鹿见春名一本正经地说。

列车长呆住了,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也呆住了,刚准备扑过来摁住列车长的萩原研二呆住了,藏在后一节车厢观察情况的降谷零也傻了。

他没想到鹿见春名会直接出现在驾驶室中见义勇为……虽然他用的是易容后的脸。

——啊?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浮现了这一个音节。

这人哪来的?

其他人心中可能会有这样的疑问,但萩原研二和降谷零心知肚明。

在萩原研二想来,列车上出了事情,小诗还特地带他去解决被安装在洗手间里的炸弹,这不是典型的身陷黑暗心向光明吗!虽然被迫留在犯罪分子的组织里,但小诗一定是个柔软善良的好孩子,既然如此,那跟过来看看情况不是也很正常吗?

在降谷零眼中,这一切都是因为告死鸟那让人复杂的恋爱脑。

已知告死鸟爱惨了他的同期萩原研二,又知萩原研二是个奔赴在危险第一线的排爆警,那么在列车上有炸弹的情况下,萩原研二理所当然会去拆弹吧?那恋爱脑发作的告死鸟担心萩原研二的安危跟上来、甚至主动出手英雄救美也是合理的吧?

——萩原,你真的。

降谷零心情复杂。

萩原研二差点将小诗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好在说出口的瞬间他就换了个说法:“……你、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很危险!”

“我是担心列车出事的热心路人。”鹿见春名再一次胡说八道。

这时候其他人就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了——鹿见春名没用变声器,他说话时就是自己原本的声线,作为警察,在场的诸位都有着敏锐卓越的观察力,特别是鹿见春名是个熟人,怎么都不可能忘记他说话的声音。刚才是因为情况紧急而没有注意,现在在大家都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当然能认出来那是鹿见春名的声音。

至于这个脸……呃,谁知道他干嘛要易容呢?

现在要关心的不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鹿见春名,而是莫名其妙开始极端行为的列车长。

伊达航皱着眉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炸弹也是你安装的吧?只有身为列车长的你才能将炸弹安装在车上……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列车长突然大笑起来,他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身体瘫软在地上,“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们都要死了,就一起死在今天吧。”

他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像是幽幽的鬼魂在人间游荡。

珍珠号列车所行驶的轨道在建设时就出过事故。而很不幸,列车长的前妻和唯一的女儿就死于这场事故之中,可惜这场事故被压了下来,没有一点水花。

按理来说,有这样的背景,列车长不该被委任为珍珠号的列车长,但他跟妻子早就已经离婚,女儿在离婚后由母亲抚养,姓氏也是随了母亲,列车长自己的个人资料干干净净,因而才被选中。

珍珠号首通车的这一天,正好是她们的忌日……列车长只想复仇,他要向大和田恭人这个该死的政治家复仇,要为他死于事故的曾经的妻子和女儿复仇,以血还血,甚至不惜拖着这整座列车中的上千人一起去死。

“炸弹要爆炸了。”列车长微笑着说,“还有一分钟。”

来不及了。

“来得及。”萩原研二十分冷静,“还有办法。”

他拥有卓越的观察力,在进入驾驶室中之后就观察过了。和一般的列车不同,这一节驾驶室的车厢是单独的一节——也就是说,这节车厢是可以和整个车身脱离的。

只要安装了炸弹的这一节车厢脱离,那么即使爆炸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了。

但这存在一个问题。

“我来。”萩原研二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来,“我观察过了,要有人从里面解开卡扣装置,这节车厢才能脱离,不管怎么样都要有人这么做的话,就由我来吧。”

这个人选只能是警察——所有人都忽略了鹿见春名这个自称是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

“不,我来吧。”伊达航摇了摇头,“你和松田是排爆警,你们还有能力去拯救更多的人,我这个刑警反而没派上什么大用。”

“就算去也该是我去吧?你们两个谁都不是孤家寡人,有想过自己死掉的话剩下的人应该怎么办吗?”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视线似有所指地停留在鹿见春名的身上,“我就无所谓了,现在殉职的话警视厅应该会给我发个奖章吧?也会给我那个酒鬼老爸补贴,也不算亏啊。”

他耸了耸肩。

三个警察已经开始为“谁去送死”这个问题而开始互相争执了起来,鹿见春名十分淡定地将踩着的列车长敲晕了。因为驾驶室过于狭窄,再加上列车长的扑街,此时他们都在驾驶室外,只有他们三个警察在争着谁进去驾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