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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内有玉池,塔外三面有水环绕,且建塔时必然很注重避火之道,加上这场火发现的及时,注定不可能烧得太大。

常岁宁本也没想过要烧塔,只是为了制造混乱而已。

在这混乱的末尾,常岁宁寻了一扇窗,翻了出去。

不出所料,她很快便被守在塔外的内侍“发现”了。

明洛从塔内快步出来时,正见常岁宁掩面咳嗽着,似被火烟呛到了。

她试探地问:“常娘子是从哪里出来的?”

纵然塔中因起火一度陷入了混乱,但那些奉命看守在塔门外的内侍并没有走开。

少女咳得声音有些哑了:“就近翻窗出来的,不出来难道等着被呛死吗。”

一旁的僧人念了句阿弥陀佛。

塔内着火,所有人都忙着救火,而这位女施主却将独自脱逃,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明洛看着那少女,道:“火已扑灭,常娘子随我回去吧。”

常岁宁:“不着急,待火烟再散一散。”

明洛微皱了下眉,但也未再多说,只陪着常岁宁一同站在塔门外。

反正只要入了塔院,便在那阵法之内,她只要看着常岁宁别离开这座院子便不算失职。

内侍和僧人们很快将烧毁的东西抬出来,取水擦拭清理了塔内烧过的痕迹,好在烧毁之物皆是些经书经幡之类。

见并未造成大麻烦,明洛这才使人将消息禀明圣册帝,并又交待所有人,不可将天女塔起火之事说出去半个字。

僧人内侍皆会意应下。

今日圣人于塔内祈福,如此关头却出现了起火之事,传扬出去定会招来无数猜测非议。

前来送斋饭的僧人走进了塔院,手中提着两只食盒。

“有劳小师父将我的饭菜摆在这里吧。”常岁宁指向院中石桌。

还在安排后续事宜的明洛闻言转头看向她。

“我这个人饿不得,稍饿些心情脸色都会变差,故而就不等明女史一同用饭了。”

常岁宁说话间,抬脚走向了石桌。

明洛眼底有一丝思索。

稍饿些脸色便会变差吗?

她想到了方才在塔中少女靠近她时,那微有些发白的唇。

明洛静静看着那似乎从来不懂得女子言仪为何物的少女,帮着那僧人一同摆好斋饭后,便端起米饭,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很快便将一碗饭和两碟素菜吃得干干净净。

放下碗筷后,便转身去了一旁的木桶中取水净手。

背对着众人净手间,常岁宁摊开手心,看着那枚黑石扳指。

这是方才那位送斋饭的僧人在与她一同摆饭时,偷偷交给她的。

是无绝发觉她未拿此物后,又专程让人送来给她的吗?

察觉到明洛一直在盯着自己,常岁宁借着擦手的动作,顺势将扳指收了起来。

见常岁宁自行折返回了塔中,明洛眼底思索之色更甚。

塔内已经清理干净,只是门窗仍大开着通风,天色本就阴沉有风,塔内便好似被凉意洗了一遍,火烛烘出的暖意全被洗走了。

明洛进了塔中,只见那少女已经履行起了吃饱饭便抄经的承诺,身姿坐得笔直,神态也很认真。

明洛跟着走了过去,坐下。

接下来半日可见,她对面那少女无半分懈怠,除了偶尔起来活动一下身子伸个懒腰,其余的时间都在认真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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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天色暗下时,又有僧人来送了斋饭,常岁宁遂搁下了笔。

明洛也起身,在经过常岁宁的经案时,停下了脚步,垂眸看了一眼,不禁觉得讽刺。

她似笑非笑地道:“看来常娘子的确很喜欢崇月长公主的字。”

刚走出两步的常岁宁闻言并未回头,只随口道:“难道明女史不喜欢吗。”

明洛无声冷笑。

她此时虽觉看不透对方真正的想法,但她也不必去管其它,今日一整日下来,对方明面上的确并无值得一提的异样,不是吗?

既然没有异样,那便不是。

既然不是,那便最好永远别是。

用罢斋饭后,常岁宁假模假样地在天女像前上了一炷香,便在僧人的指引下,去了塔内的独室歇息。

此处是午后专为她收拾出来的下榻之处,这三日“为表祈福诚心”,她吃住皆要在塔内,不可擅自离开。

常岁宁歇下后,明洛离开了天女塔。

她在圣册帝临时处理政事的书房外等了许久,才见书房的门被打开,一群大臣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

这些官员们的脸色大多都不太好,且看起来应当是有过争吵。

明洛未急着让人通传,因为书房内还有人在。

圣册帝单独将崔璟留了下来说话。

“这是午后自并州而来的密信……崔卿且看看吧。”圣册帝的脸色有些凝重:“此事朕想听听崔卿的看法。”

并州是崔璟所领之处。

崔璟自内侍手中接过了那封密信。

两刻钟后,崔璟方才自书房中出来。

明洛上前向他行礼:“崔大都督。”

崔璟与她颔首。

“那些道州来的流民,不知可安置妥当了,是否有伤人闹事之举?”明洛询问道。

“已安置妥当,禀明了圣人。”崔璟答话间,脚下未有停留。

明洛微抿了抿唇,只能道:“崔大都督慢走。”

她这才去见了圣册帝。

书房的门紧闭着,明洛将今日常岁宁在塔中的举动事无巨细地禀于了圣册帝,除了对方说要与她交换秘密那件事。

一整日未曾有过片刻歇息,被诸多急务压身劳神的圣册帝,此时闭着眼睛靠在椅中,让人看不出除了疲惫之外的任何情绪。

直到,她开口问:“……究竟为何会起火?你是否查清楚了?”

这句问话,令明洛无声紧张起来。

求生的本能告诉她,她不能在姑母面前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哪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也当说出自己的猜测,以供姑母分辨。

她事后反复想过了,当时就在常岁宁靠近她,说出那些话使她失神的时候,忽然就起了火……这时机太巧合了不是吗?

有时,巧合二字意味着很多可能。

她该说出这个会延伸出许多可能的巧合吗?

就在圣册帝睁开眼看过来时,明洛强自定了定心神,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