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力文学geilizw.com

多年过去,其弟早已成家,如今在京师巡捕司内任职,巡捕司属兵部管辖,其官职不过七品统领,算不上什么高官,但其人很是安于现状,喻增也很清醒,未曾谋图更多。

换而言之,喻增的所有软肋,皆在帝王的监视掌控之中。

这些皆是圣册帝敢放心用他办事的原因,她疑心过很多人,却很少疑心喻增,但今时不同往日……

屏风后,有两道暗影闪身而出,等候帝王示下。

“接下来,严加留意其一举一动,不可有分毫疏忽。”

暗影退去后,宫人们陆续进了书房中侍奉左右。

其中有好几张新的宫人面孔,甘露殿内宫人替换,在这数月间尤为频繁,他们谁都不敢有丝毫大意,时刻紧绷着,生怕出半点差错,惹来帝王疑心。

圣册帝能感受到他们的紧绷,是,她是一位多疑的帝王,但任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会如此。

她时常也会为自己“无人可用”感到悲讽,但事实上,最初她并非无人可用,她在登基数年之后,曾大肆清理铲除过一些能力手腕过人,但手中权势兵力过盛之人。

因为那些人不服她,或将不满示于表面,或暗地里包藏异心。

她不得不除去那些人。

这一路来,她未曾停下过做这件事,包括时至今日,她仍在以狠厉手段铲除异己。

该杀的不该杀的她都杀过,她的无人可用,是因她无人可信。

是,她试图扶持亲族,哪怕他们大多很平庸,但相比那些能力出众却不能为她所用,甚至会反她之人,那些平庸之辈至少可以真正为她所用,与她利益一致。

她从不后悔这一路来所杀之人,若非如此,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到如今。

若将此比作叶子牌,那么从一开始,她手中所握便是最烂的一副牌,她这一路走来比任何帝王都要艰难,但她于如此局势下,能稳坐皇位十余年,便足可证明她是一位称职的君王,是得天命所授的君王!

近年局势动荡,天镜闭关许久,她向天镜询问,她的帝运是否将尽,天镜自称不敢妄言此天机。

既如此,她便不再问,她自登基来,即兢兢业业勤于政务,从未有一日懈怠,她屡遇危局,却仍是大盛之主,眼下这一次的动荡,她必然也能解决。

此番待她扫平士族,收拢天下权势之后……便可开启真正属于她的盛世。

博山炉上方烟雾徐徐漂浮间,有宫人按时捧来丹药,交予帝王服食。

……

有关中原士族的处置,很快落定下来。

赈灾之事也有了安排,圣册帝令户部侍郎为此行钦差,一来代天子赈灾,二来与李献交接郑氏各族抄家事宜。

从甘露殿离开后,魏叔易暗暗松了口气。

不枉他近日主动揽下诸多事务,一时半刻实在离京不得,才得以顺利躲过这桩旁人求之不得的差事。

赈灾之事涉及大笔钱粮,如此时局,需要信得过的大臣前往,这位户部侍郎姓湛,乃是御史出身,为人清正固执,更难得的是,为人甚是抠门,且其又是褚太傅的门生,由其前往,再合适不过。

此外,圣人另着了宦官内侍随行监察。

再有,与中书令马行舟商议后,圣册帝又特意从户部,礼部,吏部三部之中点了十余名文书同行,这十余人有一共同处,皆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出身。

他们刚被破例投放入各部,现下便要奉旨跟随前去赈灾。

此举是极少有的,但圣册帝认为,这是最快最直观的历练机会,她需要的不是写就一手锦绣文章的年轻学子,而是可以做实事、尽快顶替各处空缺的臣子。

新科状元宋显,及谭离也在名单之上。

救灾如救火,不可有丝毫耽搁,他们明日便要动身。

魏叔易负责传达安排此事,便与湛侍郎一同回了六部。

将各处事务安排完毕后,湛侍郎向正准备下值回府的褚太傅辞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宋显等人也排在后面向老太傅揖礼,他们经科举入仕,褚太傅为主考官,便也算他们半个恩师——虽然褚太傅并不愿意承认这个说法,每每总要嫌弃拧眉。

“去吧。”看着面前那些刚破土而出的青苗,褚太傅交待道:“一切当心,不可大意,不可犯蠢。”

这交待很直白,也很实在,青苗苗们恭敬地应下,同时也不禁感慨,老太傅这辈子同“蠢”之一字当真是势不两立的。

褚太傅眯了眯有些昏花的眼,点了点人数儿。

“十二个……”褚太傅点罢,交待湛侍郎:“记住,无论如何,须得将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资质虽然也就那样,但好歹是他亲手挑出来的苗苗,可不能出去一趟全折了。

此行不是那么安稳的。

要面对灾民流民,地方势力,以及部分仍在暗中反扑报复的士族势力残余……

按说本不该让这些苗苗们卷进去,但谁让他们是第一茬苗苗呢,第一茬总不是那么好当的。

褚太傅在心中叹气,那些苗苗们却跃跃欲试。

不知世道凶险啊——湛侍郎内心有些发愁。

钦差他不是头一回当,但拖着十多个刚学走路的奶娃娃,却是实打实的头一回。

哎,一拖十二个奶娃娃,搁谁谁不得愁死啊。

察觉到湛侍郎的愁绪,魏叔易同情之余,不禁愈发庆幸自己逃过了这桩差事。

他并非不想见“她”,他只是还未想好要如何面对那个诡异的真相,及真相身后的“她”。

湛侍郎领着他的奶娃娃们去交待事项,魏叔易则跟着下值的褚太傅一同离开礼部。

走了一段路,褚太傅瞟向身侧俊美悦目的青年:“魏侍郎有事否?”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太傅的眼睛。”

褚太傅不怎么给面子:“有事便说,老夫的轿子就候在前头。”

他好不容易能按时下值一回,他可不想白白在此浪费时间,他半刻钟都不想便宜这万恶的礼部。

“是,下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太傅。”

有些?

所以还不止一件?

褚太傅在心中瞪眼,年轻人如此贪心占用一位老人的下值时间,何尝不是一种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