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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酒,他就是酒臭,兄长的酒就是酒香!

但他并不觉得母亲偏心兄长,反而,他觉得母亲是畏惧兄长,这一点从平日里的相处上便能看得出来。

男人忍不住叹气:“娘,咱们都是一家人,您总这么怕兄长作甚……”

妇人嗔他一眼:“我哪里是怕……”

“是是是,您不是怕,您是觉得愧对兄长。”男人叹道:“您这是因愧生怕,您总觉得兄长因为当年之事,在心中怪您,是吧?”

妇人微微抿紧了嘴角,没有否认。

“跟您说多少遍了,您就是放不下……当年您若不送兄长入宫,咱们一家还有兄长都得饿死,兄长若是记恨您,又岂会将咱们接来京师享福呢?”

和兄长分开时他还小,不记事,当年之事他都是听母亲说的。

但这些年来兄长不曾亏待母亲和他,他能成家立业,也全都是仰仗兄长。

“好了,休要再提这些,下值后又跑去吃酒……你兄长最爱干净,你一身酒气只会惹他心烦,快回去。”

“兄长好不容易出宫回来一趟,我还没和兄长打个招呼呢!”

妇人不管那么多,推着二儿子离开了此处。

待外面恢复了安静,喻增才从酒室中出来。

他身后的近随太监合上酒室的门,交待两名仆从在此守好,不得离人,不准任何人擅入。

喻公酿此酒,是得圣人吩咐,不可有差池。

喻增自此处离开后,去了书房中,旋开书架旁的机关,书架自两侧缓缓分开,现出了一间狭小的暗室。

暗室中供着一尊牌位,拿黑布蒙着,未有揭开。

喻增和往常一样点燃青香,缓缓插入香炉之中,深深拜下,许久,才直起身。

他静静看着那青香燃去大半,才缓缓开口,轻声道:“不知为何,那个孩子……如今行事,竟然同您有些相似。”

那尊拿黑布蒙起的牌位不会回答他的话。

看着那安静的黑布,他有些自嘲于自己的自欺欺人与胆怯。

他因为胆怯,十数年来,从不敢揭开这块布,从不敢直面那尊牌位。

他本不配供奉殿下,更不配说这些话。

于是他和往常一样沉默下来,直到见香燃尽,才将机关合上,走出书房。

抬首间,他见得夜幕之上,云纱拂过弯月,清寥寂静。

同一刻,大云寺内,无绝也在仰首观天。

“洛河文星未灭,此灾已除……”无绝立于观星台上,又静看许久,才掂了掂宽大的僧袍衣袖,脚步轻松地走下观星台,乐滋滋地自语道:“甚好甚好,说不得又能多活些时日了。”

“方丈大师。”一名僧人走来,向他双手合十行礼:“天镜国师前来,想与您一见。”

“天镜?”无绝拧眉低声嘀咕:“这老货怎么来了……他一个道士,来我佛家之地,也不怕克出个好歹来。”

僧人在心中念佛,只当不曾听到。

人已来了,自然不能避而不见,无绝干脆让人将天镜请来此处。

见那一袭道袍,臂挽拂尘,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向自己走来,无绝内心冷笑——可恨就是这幅表象,死死迷住了殿下!

他开口,语气便不算友善:“不知是何事竟劳得国师大人亲自前来?”

天镜国师未有直接答话,而是仰首观天,缓声道:“洛河文星本有覆灭绝迹之兆,然而如今并未涅灭,只是散落黯淡……”

无绝心中打鼓,又在心底骂了声“老货”,表面却故作讶异:“是嘛,竟有此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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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镜国师拈须一笑。

“能有机缘扰乱改变此命数的,不会是寻常人。”道人枯皱的脸上有不明的笑意,“更甚者,是不属于这世间之人。”

无绝心中戒备,斜睨向他。

天镜国师转头看过来,玄妙的眼睛似洞悉一切:“圣人敏觉,早已知晓一切了。”

无绝故作出疑惑之色。

天镜国师便继续明言:“细说来,你隐瞒此事,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无绝心中再无侥幸,恢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色,一拂衣袖,负手挺着大肚腩,笑道:“如此,拿我治罪便是嘛!”

天镜国师却摇了头。

“陛下无意问罪于你。”

僧人都已避远,天镜看向天女塔所在,道:“陛下无意问罪任何人,那也是陛下期盼之人。”

无绝了然抬眉。

懂了,这是让他从中做说客,转达圣人的仁慈与善意?

天镜将话带到,便未再多言,只是静静看着变化莫测的穹顶星象。

无绝敷衍了两句,不愿与他多待,随口道:“……国师大人慢观,贫僧困乏,便先回去歇息了。”

他刚行两步,身后传来天镜的声音:“此阵既成,你便时日无多了。”

无绝脚下一顿。

“此中可有解法?”天镜眼中有惺惺相惜之色,“如是有,贫道愿助你一臂之力。”

他不知无绝因何与他不对付,但同为有幸于此道开悟的天才,他对无绝并无敌意。

“心领了,我这条命且硬着呢。”无绝不以为意地拂袖而去。

天镜在后轻轻摇了摇头。

……

次日,户部湛侍郎作为赈灾钦差,拖着他那十二个奶娃子,离开了京师。

兴宁坊,骠骑大将军府上,一处小院中,乔玉绵坐在廊下,正凭气味辨认草药:“此为白芷,以根入药,可祛病除湿,活血生肌……”

她说罢等上片刻,未听到孙大夫的声音,才去触摸拿起下一味草药。

孙大夫轻易不会说话,若她答对,他便无声默认。若她答错,他则尴尬地轻咳一声。

孙大夫坐在一旁,看着那甚有天资的少女,不时还有些恍惚。

是的,他收徒了。

他竟然收徒了,在此之前,他根本都不敢想这该有多么惊心动魄,且令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