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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员连忙点头:“蒙大帅记挂,小生杜茂,从番地回来就进了西宁府学。”

刘承宗点点头:“尽快教巴桑学会汉人言语……你那个好友莫负礼,和莫与京都姓莫,沾亲带故?”

杜茂点头答道:“是,莫与京是莫负礼的远房叔叔,当年他本想去芦塘营投奔莫与京,后来去囊谦投了大帅。”

杜茂说罢,问道:“大帅要把他调回去?”

“不必了,让他踏实呆在营里,他又没犯什么过错。”

刘承宗估摸着俩人的血缘应该离得挺远,否则不至于投奔自己都不投奔莫与京,但确实得找个人好好看管着莫负礼。

他又叮嘱巴桑几句,这才让二人回去安顿射猎营。

土山之上,刘承宗整理分析了塘骑传回的情报战报。

兄长已将北营敌军驱赶至通向连城的大通河,占领湟水北岸大坪威胁巴暖三川营的侧翼;谢二虎也将敌军追赶驱逐至营城,不过随着夜幕降临,在河湟谷地最大的谷地平原上已经没仗可打了。

总的来说这一天的攻势非常顺利,接下来几日顺利攻陷守军作为据点的三座城堡,就能将战线推至河口,与兰州隔黄河相望。

不过在这个时候,李万庆回来了:“大帅,大哥让我回来问明天怎么打,我们是扼守大通河谷,还是往北打?”

说着,李万庆展开草制舆图道:“如今西宁的营旗兵已扼住大通河谷,向北偏西一点是连城鲁土司的地盘,攻陷土司衙就能免除后顾之忧。”

他顺着大通河谷指着道:“从鲁土司衙门沿山地向东北推进,能一路推到庄浪河的河西边墙,将兰州甘肃腰斩。”

李万庆说得轻松,不过随即便笑道:“但我们没那兵力,大哥估计能吃下鲁土司的衙门,依仗山地修寨扼守要道,据守东北方向庄浪边军就差不多了……但这样就要分兵了。”

“分吧,你们明日先攻西大通堡,攻势受阻,就在大通河扼住敌军南下道路;攻势顺利,就顺势拿下鲁土司的领地……至于庄浪的松山新边,不要强求,甘肃边军不是我们目前能吃下的。”

刘承宗摇摇头,全面占领庄浪松山新边很有诱惑力,但这已经超出被八万百姓折腾成一穷二白的元帅府财力了。

甘肃一直以来都是刘承宗心里最棘手、最头疼的问题。

打吧,打不过,一旦甘肃边军被逼得边防都不管了南下作战,就算集元帅府全力也未必打得过几万西北野战军;降吧,一年百万石军粮马草,又确实养不起。

说到底还是粮食,拿不出这份粮食之前,刘承宗就不敢动甘肃的心思。

他对李万庆苦笑道:“现在甘肃边军还能恨着朝廷,我们把庄浪截断,几万边军改恨我们,几万饿急眼的边军回援我们守不住,得不偿失……拿下鲁土司的衙门设防就够了。”

刘承宗说罢,又对李万庆叮嘱道:“朝廷不会坐视河湟失守,你和兄长要小心甘肃边军南下。”

李万庆走后,刘承宗去土山下见了阵亡士兵一面,派马队把尸首运往后方安葬,又去伤兵营安慰了受伤的将士,回帅帐时思索着麾下几支军队,这场战斗中给他带来最大惊喜的可能就是巴桑了。

刘承宗麾下大部分军队都在队一级编制上拥有极强的主动性。

边军队伍能散能聚,尤善小规模作战;蒙古马队易散难聚,但知道何时该配合主力进攻,何时该为减少伤亡逃窜,而且逃窜之后总能聚到一起。

巴桑的射猎营则是另一个极端,他们不能散只能聚,队级编制僵化死板,拥有极强的韧性与贯彻命令的执行力,假使下令不准前进,就算敌军杀到跟前,他们都不会前进几步主动格斗。

在今天的战斗中,刘承宗明显能感觉到,随着参战次数渐多,射猎营的番兵身上那些不属于士兵的缺点正在淡化,而对于士兵来说的优点都保留了下来。

而且巴桑居然会派出骑兵到侧翼吸引炮兵注意力了。

这让刘承宗非常兴奋,如今巴桑有了火炮,等战争结束再去练兵营学习一段时间,假以时日,这支射猎营也许能够独当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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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些,回到帅帐的刘承宗的脑子里冒出一大堆奇思妙想,随手用炭笔在笔记上胡乱勾画。

正赶上提着食盒进帐的樊三郎过来,瞟了一眼,非常意外地问道:“巴桑、摆言、拉尊、乌斯藏、藏王,大帅想让巴桑进藏?”

刘承宗回过神来,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我瞎写的,暂时没这打算。”

樊三郎在桌边轻轻放下食盒,把马肉汤、油旋放下,心说来了来了又来了,连乌斯藏都盯上了,坐在一旁道:“先吃饭吧,土兵不堪一击,后面的战斗应该会很顺利。”

刘承宗吃饭晚,汤已经快凉了,这会闻见香味早就馋得不行,夹起肉片伴着油旋就大口往嘴里囫囵,几口下去脸色一变,朝桌上吐出一颗铁子,这才接着把汤喝完。

他用筷子拨弄着那颗铁丸,对樊三郎笑道:“重炮散子,应该是小李土司家的马,养得还挺肥,炖汤很香。”

说罢,刘承宗才摇摇头道:“我的敌人不是土兵,这场仗一定会牵扯进朝廷总兵,难打的地方在后面,现在就看朝廷为对付我,能拿出多大的决心了。”

“几个总兵?”

樊三郎有点难以想象,他们从未同时面对几镇总兵的围剿,因此不免感到担心。

刘承宗倒没那么忧虑,反而安慰道:“没事,朝廷的军队,从来不是有决心就能调动的,他们若敢调五镇总兵来,只要我能守住,哪怕退到西宁去,在放眼天下的大局上,也会使我们离入主西安更近一步。”

“朝廷的敌人,可不仅仅是我们,官军都到我这来,陕北的老兄弟们就敢在中原到处撒欢,甘肃边外吃沙子的虎墩兔,没准就又拿脑门子磕边墙了。”

不过真让刘承宗说准了,当天夜里,塘骑在谷地步步回撤,快速传回一条消息,混在难民里的镇海营兵亡命西奔,给巴暖三川营附近的驻军带回一条消息。

一支从河口北方甘肃方向抵达的军队,在兰州河口北岸扎营,距离上川口仅有一百二十里距离,如果他们进兵,最快后天一早两军就在谷地见面了。

留给刘承宗连陷三城的时间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