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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敌军必然再度来攻,是老子的判断,你他妈拿去就用,装了个大逼。

师襄有一种谜一般的从容。

尽管张献忠当时没跟他说判断明军夜间会再度进攻的原因,但他不慌,只是目光坚定地看向杨国栋,道:“张部堂的判断也是如此。”

好个无耻之徒!

张献忠瞟了师襄一眼,却见师襄神色刹那变化,高深莫测转眼变成讨好的笑,无奈地轻轻吹出口气,摇头对杨国栋道:“敌我在明,大帅在暗,明军不敢拖。”

师襄紧跟着补充道:“部堂所言极是!”

杨国栋像吃了颗定心丸,对二人拱手道:“受教了,那卑职便回去领军,歇息片刻,稍后露个破绽,引敌军来攻。”

其实这会最着急的人,是宝鸡城里的罗汝才。

罗汝才也挺忙,出北门帮李汝珪收拾了罗岱的兵,收兵回城,又忙着安置跟着李汝珪跑出来的二百多个明军迷糊蛋,分配到各个大队收押看管。

随后城东这边又打得热火朝天,他再度点起兵马在城门聚集,自己站在城头,只待合适时机一声号炮就杀出去。

结果眼看着杨国栋把敌军击溃,他在东城门楼攥着火把都快凑到炮门上了,两军不打了。

“倒是接着打,别停啊!”

咋说呢,罗汝才在城里调动人马挺忙。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东边出城打左良玉,还是想袭击西边的宁夏军。

一方面是因为宁夏军也在调动,那边的四营人马像一条线一样铺向渭河南岸,罗汝才就打算再夜袭他们一下。

东边一溃,咱混在溃军里冲向西边,保准让他们再上个当!

谁说一样的招数不能让人上当两次?

就是完全一样的招数,才会让人上当两次。

因为骗子不会这么蠢,友军才会这么蠢,所以八成是真的。

另一方面,则是左良玉的防守始终严密,袭击不易得手。

所以罗汝才今天夜里就没打算干别的事儿,先把宁夏军吓成精神病再说。

结果东边的攻势一停,他快被气死了。

不过也因为双方偃旗息鼓,宝鸡塬上倒是在今夜难得有了片刻宁静。

而在这悄无声息的宁静夜空下,曹文耀率精骑两千,遍巡千河西岸,没找到刘承宗的踪迹,这才打定主意渡过千河,向东岸搜寻刘承宗的主力军。

曹文耀不辞辛苦,为的是心里稳操胜券。

他判断如果刘承宗的军队真在千河东岸,那么他的进军路线,刚好能避过刘承宗大营防守严密的正面,便于自侧面、甚至是背面发起袭击。

带着这样的想法,曹文耀一路尽量从北边走,向东南方向搜寻,很快就找到了刘承宗率军南下的路。

几条自北向南半里宽的路,沿途荒草都被踏平、黄土都被踩实,都不需要用眼睛看,在荒野中进行的军兵一脚踏上去,就能察觉到脚感不对。

他们顺着这条路向南,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刘承宗的营地。

太显眼了,离营一里地,就有军兵每隔五十步布置篝火,星星点点的篝火阵覆盖了方圆七八里地,摇曳的火光不说将旷野照得灯火通明,却也足够让兵马无法潜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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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壮景直将曹文耀看得发愣,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这是个多大的营地?”

他身边的选锋军官无法给出回答,没有人见过这么大的营地。

人们看向篝火环围中的一片黑暗,像受惊的小兔望向巨兽的血盆大口,但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眼神中除了恐惧,还有更多的兴奋与浓烈的战意。

这一朝斩将夺旗,冲翻如此巨大的营地……不,这不是营地,这是汗庭,刘承宗一定就在这儿。

阵斩汗王,为天朝除一心腹大患,就在今夜!

曹文耀转过头,指派了两名百总,道:“回报曹帅,找到刘承宗了!”

两名百总抱拳领命,牵马飞奔,兜出大圈子原路返回,将寻到刘承宗主力所在的消息回报给渭河南岸的曹文诏。

借着这个时间,曹文耀召集麾下十七名选锋百总,游曳于营地外围三四里,探查地形、寻觅沟渠矮山,随即制定出稳妥的战术。

“三个方向,兵分六股,两批压上去。”

营地内一片漆黑,曹文耀判断元帅军都在睡觉,看来刘承宗的计划是主力养精蓄锐,明早进攻疲惫一宿的明军。

如果没有今晚的夜袭,恐怕明早他们陈布于渭河南岸的大军凶多吉少。

不过既然他们来了,情况便大有不同,夜袭的得手机会很大。

即便如此,曹文耀担心营内布防严整,集中进攻万一撞在土墙上,便会功亏一篑。

因此他还是决定将军兵分为两批、六股,分别投入三个方向:“两队突击、两队支援、两队后备,若攻势不利,则三面哪面得利,支援预备便齐攻哪面。”

“起火、飞礞炮都备好了,分散三面,听炮声一齐进击,放起火为南面军队指明方向。”

万事俱备,曹文耀麾下马兵分做三个大队,牵马疾走,自外围奔向元帅军大营三面,做好总攻准备。

片刻后,作为号炮的飞礞炮在大营北面炸响,随即数支起火自营地北、东、西三面曳着尖啸飞向夜空,数以千计的精锐马兵同时自营地外围发起突击。

轰踏的马蹄转眼冲过数百步距离,营内值夜的元帅军吹响号角,一时间营地大乱。

各级军官慌张的呼喝声汇成一片嘈杂,仅有少量值夜军兵披甲上阵,更多人根本来不及清醒,就提刀掌矛投入防御战。

但这点防御不过杯水车薪,他们甚至还没跃马扬刀冲入营内的骑兵多,不过支应片刻,便只能仰仗营内横七竖八的战车作为掩体,退入其中躲避奔踏的马蹄,被人围在里面兜圈放箭。

马背上的曹文耀都要乐疯了,他是万万没想到刘承宗的本部大营居然连壕沟都没修,仅有些许战车作为临时工事,他连忙命家丁传令,道:“快告诉东西两面援军、后备,我这边敌军兵力空虚,容易攻破!”

但他的家丁还没跑远,东西两边的传令骑兵就都跑过来了。

“将军,西边守备空虚,敌军已被我等压入车垒!”

“将军,东边守备空虚,敌军已向西边奔逃,可一战而定!”

曹文耀迷糊了,三面都占优势?

刘承宗该不会立了个空营吧?

就在这时,有冲向南边的骑兵像见了鬼一般亡命跑来,离曹文耀还隔着数十步,便大喊道:“将军,里面,里面还有个大营地,马军结阵杀出来了,披甲的!”

曹文耀当即被吓得须发皆张,瞪大眼睛望向南边,只听见黑暗中轰踏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让他不禁下令家丁吹响喇叭招呼撤退。

“他妈的,小营包大营,这是李靖的六花阵,撤,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