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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带兵经集宁西走,明廷方面自是严防死守,崇祯又在去年入侵的经历之下花费重金组建了一支专门备奴的军队,如今颇有几分摩拳擦掌的意思。

而杨嗣昌在山西,这几个月的主要工作是,是阅览边防状态。

怎么说呢,在边防墩军这块,只能说是凑合。

山西的边墙守卫压力本来就不算太大,在明代山西边墙分为两段,一段是宁武关、阳方以东,因为外面有大同、宣府两镇护着,称作缓边。

另外一段,则是宁武关以西,历老营、水泉、偏关、河曲、保德一线,比邻河套,称作急边。

在制度上,不论缓急,五里一墩台,一墩有五户墩军,每户有地五六亩,在附近结庐为家、耕耘收获,生于此、长于此、葬于此,所有烽火墩台的事宜都编成歌曲口诀,让小墩军从小就学,遇事就能按照口诀传警。

这套制度,是戚继光在蓟镇传下来的。

但制度归制度,现实归现实。

如今能把这项制度完好保存下来的,只有山海关了。

过去甘肃和蓟镇,都保存的不错,但俩地方都有历史原因,跟人关系不大。

甘肃保存的好,是因为甘肃跟辽东一样,依然是最单纯的军镇,那边军户制度直到刘承宗进甘肃,都没败坏太多。

整个军镇除了边兵就是旗军,老百姓则都是军属、军余,没啥平民老百姓,就是再败坏,祖祖辈辈干的都是这些活儿,败坏也无非往穷困那个方向走,军事制度很难败坏了。

但甘肃的军事体系,总副参游、镇戍卫所……被刘承宗废了。

他才没空养墩军呢,防谁啊?

营兵、旗军、墩军能编的都被曹耀编入战兵了,留在甘肃的也都已经化卫为县,哪儿还有什么墩军。

而蓟镇的墩台传统败坏,则是因为过去戚继光用的墩军是迁过来的义乌兵和南兵,南兵的补充招募花费比较大,后来明廷财政变坏,就招募边民、或用囚犯充军来充当墩军。

这就导致新的墩军,不会像迁来的南兵一样,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驻守在墩台上。

万历爷怠政,官都不补了,谁还补墩军?

倒是山海关那边,因为历来受到重视,因此墩军一直是迁过来的南兵后裔,制度保存非常好,算是戚继光留下来的遗产。

山西这边的情况则比较特殊,制度还在,墩军大部分也在,都是充军囚犯或边民,属于墩军的墩田虽然有多有少,多少也还都有。

只不过有些尴尬的是杨嗣昌发现……墩台没了。

从急边的水泉营堡向南,直到省城太原,一路上五里一墩台,有倾塌的、废弃的,还有因为农民军战争被拆毁的,总之边关的烽火只能往北京传,山西省城是收不到了。

倒是墩军都在,在废弃的墩台附近,只种官府给的墩地,不给官府干墩军的活儿。

杨嗣昌本来还想着重修墩台这事儿可以往后稍稍。

毕竟墩台一路都在官道旁边,眼下肆虐山西的瘟疫仍在,他也不敢大规模招募民夫。

只要他不大规模招募民夫,瘟疫的势头虽猛,但仍未成燎原之势。

毕竟这个疙瘩瘟太猛,人的正常活动范围又很有限,没事儿的地一般没事,有事的地儿,通常很快也就没人了。

但后金军向河套进发,让杨嗣昌又发愁起来,这没有墩台,后金军也好、河套杨麒的那帮假鞑子也罢,冲进来边墙,咱杨总督就死定了。

毕竟没有墩台烽火,敌军进犯都不知道,冲到太原城下,官军仓促抵御多半要被击溃,城破了,杨总督活不成。

城没破,事后崇祯爷追究,杨总督还是人头难保。

所以两害相权,边外这帮牛鬼蛇神可比疙瘩瘟可怕多了,只好招募民夫,先把墩台修起来。

杨嗣昌已经发现了两个规律。

第一,瘟疫闹起来的时候啊,老鼠,就成群结队跳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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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瘟疫闹起来的时候啊,杨麒,就会派人给他送信。

果不其然,杨嗣昌前脚招募民夫修缮墩台,后脚杨麒的假鞑子就骑着马把信送来了。

杨嗣昌本来就身材挺胖,像个穿官袍的弥勒佛。

如今看见加盖天使印信的书信,宽胖的脸颊不自觉抽搐抖动,眼角愁得都是褶子。

他算看出来了,杨麒这个狗东西就没安好心,不让瘟元帅怒斩大明一总督,誓不罢休。

不过展开书信,倒真还有杨嗣昌想看见的。

比如,杨麒在求援,说他可能会被多尔衮干死。

杨嗣昌看着信,肥肥的脸颊就不自觉颤了起来,他笑的很开心。

杨嗣昌并不反感自己胖,他很能接受自己的体态,早在杭州府当教授的时候,他就给自己起了个号,叫肥翁。

后来去南京国子监做博士,迷上了吃斋念佛,有点脱离群众,便把肥翁的号改成了肥居士。

杨麒跟多尔衮,这俩家伙在口外打仗,对杨嗣昌来说完全是狗咬狗,最好俩人都死战场上,算苍天有眼。

杨嗣昌都不惜得回信,权当看了个笑话,却没想到进了大同城,椅子还未坐热,杨麒的信又来了。

这次不光杨嗣昌嫌弃的不行,在大同的巡抚叶廷桂也急了,拍着桌子道:“天使印信怎么叫这癞皮狗得了去,肥翁,我看不如告诉皇上,今后边关不准放此人书信进来!”

整个山西、宣大防线上,最反感杨麒的就是这个叶廷桂。

叶廷桂这份反感倒不是针对杨麒,而是奔着杨麒直属长官刘承宗去的。

叶廷桂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早在天启七年,就在山西做兵备道,跟第一波农民军打过三个月,胸口中箭也不退避。

后来在陕西是洪承畴的后继者,在陕西做督粮道参议,很快就得到了练国事的赏识,将他举荐给皇上派来赈灾的巡按吴甡,随后吴甡到山西任职巡抚,将他也带了过来做按察使。

两个月,叶廷桂处理了三百多例积案,被吴甡称作霹雳手。

但他一直记得自己成为封疆大吏,是拜练国事举荐之恩,眼下练国事在西安府被刘承宗气瘫了,消息传到山西,叶廷桂就一直想要找机会帮练国事报仇。

“那倒也不必。”

杨嗣昌面上嫌弃归嫌弃,心里还是跟明镜儿似的,展开书信笑眯眯道:“有杨麒在口外,可比我们的墩军好用多了。”

说着,他脸上表情突然一愣,轻松模样缓缓褪去,严肃地看起了书信。

叶廷桂忙问道:“军门,信上说了什么?”

“信上说,多尔衮两个月内必会退军,此时士气已疲,如山西宣大此际出兵,能将其灭于丰州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