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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妆慢步上前,伸出?莹细手指,从小盆中将手帕捞了出?来。

而后仰起下颌,看?向谢敬彦精雕玉凿般的俊容:“葵冬和映竹的罚银我替她们给了。三哥崇雅黜浮,这身锦袍既已洒过水,便不如也交予我弃了,魏妆再去铺中裁一身新的偿还你?”

谢三洁癖,他既不欢喜她,只怕这衣裳也不会再要?了。她可不想帮他处理,奴婢也不必白忙活,扔去再买便是?。

女子出?来匆匆,以为即刻捞了就?能回去,梳妆便亦简单。那适才洗过的长发?未干,湿漉的青丝上缠着棉帛吸水,肩披一件捻金青荷色罩衣,内里?亦是?单薄的丝绸斜襟裙裳。

连日里?见她或鹅黄樱枝、或淡绿锦蝶,难得如此素净衣色。而才浸浴过的肤容,更加白皙中晕着粉嫩,竟是?乌珠顾盼、冰莹脱俗般的我见犹怜。

廊下灯笼打照,依稀勾勒出?那罩衣下的妩娜,柔腴美满,丝薄的裙裳竟似如无物,描摹酥痕。

谢敬彦没来由的,浮起梦境中的马车上,他满心酸怒地勾开女子丝衣。他见到那娇蛮的脱-兔,怎竟却联想起眼前的魏女……

但怎可能会是?她。

显然她未知自己有多姝色,言止间从容淡定。沐水是?她的,却并无尴尬,反而明眸直视着谢敬彦。

待嫁闺中女子,何能如此疏妨不忌?与恣肆的公主们也无甚差异。后日的进讲经学,必要?将她带去听?听?。

魏妆自然忘了要?局促。前世夫妻分房多年?,记得有一次谢三郎忽闯进屋取东西,她才沐浴完从水中站起,白皙身姿仅半掩着一面长巾。她倒是?慌忙,谢大人却只漠然凝神片刻,便若无视地寻了物件出?去。

何况她此刻裹得周全,谁知他能浮想繁多?

魏妆抿唇唏嘘地笑了笑。

这一笑,唤回了男子的游思。

但见她帕子则是?浅萱色的绢纱为底,刺绣两只肚子圆鼓鼓的金鹧鸪,鸟喙尖尖,花斑一样的黑白羽毛。绣工技艺精湛出?挑,栩栩如生,却又憨态可掬。

谢敬彦记起来她要?送给自己的那几条手帕,不知为何,开始好奇个中图样。

仿佛这手帕透出?的情致,才是?他记忆中她本该的模样。

然而谁知是?否婆子胡诌!

昔年?五月的筠州府,枇杷树下藏起的少?女好笑又娇糯,看?得少?年?楞一怔,忽而勾起薄薄唇角。

还有谢太傅牵过她纤盈手指,郑重站在自己身侧的怯语:“我会记住彦哥哥,藏好这块玉璧的。”

那一声“彦哥哥”,却好生印象深刻。

这五年?来,先是?她魏家丁忧,再则谢府丁忧,期间并无发?生过什?么?。倘若她果真另有所爱,也不至于对自己这般冷漠隔阂。

便与他说清楚缘由为何不可?

谢敬彦下午出?翟府后曾细想过,很明显便理出?了一道头绪。

对于陶沁婉,他从初始并无触动。假使梦中女子便是?她,而能让自己违心地迎娶,大概须有两重原因:

一则魏妆与他退亲在前;

二则,发?生了某种非娶不可之事。

无论之后如何,那么?魏女便没有嫁给他。而祖父临终前既叮嘱谢敬彦好生照拂,满足优渥,她便果真厌嫌他,他也须问个清楚,她为何执意退亲的理由。

只看?魏妆此时娇盈,衣缕单薄,却不便久留。

谢敬彦眸色肃沉,应道:“不必了,我自送去浣衣房处理吧。既是?魏妆开口,罚也免了,你二个婢子仔细记住我适才吩咐的!”

果然……又再次“下不为例”了。

旁边的贾衡呼了口气,叹道:“三公子对魏姑娘真体恤。魏姑娘怕是?不知,咱们马车从未载过女子,你是?头一个。公子还嘱我听?你差遣,不允旁人为难你,可见多用心。”

竟然不扔掉衣袍?谢三郎不是?格外静修律谨的么?。前世在他马车里?那般缱绻一次,整个儿车辕车座都换掉了,一件衣裳却不舍得?

魏妆琢磨着怪哉,谢府人多口杂的,传出?去又该被如何编排了。

因想起白日在褚府上,谢敬彦那句态度不明的话:“退婚只稍一提……此时定论,却是?尚早。”她攥了攥手心,须得明确划开界限。

魏妆抿唇笑道:“贾侍卫吃了我一盒芝麻糖,嘴也学着甜呢,我可记得当?夜你说的是?,‘我们公子清风霁月,不是?随便把个人都往府里?接,成何体统’。好在始终热心,要?么?我便须在河船上受冻一宿了,理应感激。”

飞了一眼谢敬彦清绝的脸庞,又对旁边道:“王吉,且将三哥脸上的拭去吧。今日原是?婢女莽撞了,我代为陪个不是?,此事权且无意,便做未曾发?生。”

她发?话自然而然,仿佛信手拈来般熟稔,叫王吉一愣神。

果然是?个厉害的娇美人儿呐,使唤人都使唤得这般随意……公子逃不过被吃定了!

谢敬彦见她裙裳单薄,却已淡漠叮咛:“夜冷,魏妆小心着凉。”

揩起修劲手指,自己拭下凉透的花瓣,便侧身去了翡韵轩中。

待人走开,两名?婢女后怕不已。尤其是?映竹,每月都要?给家里?寄钱养活弟弟妹妹,若真被罚没,家里?就?要?喝西北风了。

连忙对魏妆屈膝道:“多谢姑娘,奴婢听?凭姑娘差遣。”

魏妆淡然一笑:“客气,须记得日常做事小心些才好。”

婢女们好生感动,觉得筠州府这位魏小姐是?当?真好。言辞深浅拿捏周到,却又叫人听?得明白,记得审慎。

不像之前其他来府上的外客,总想多打听?点儿什?么?,好能巴结这个那个。魏小姐却悠然怡然,活不多,也不打听?盘问,十分轻省。心想之后定要?好好伺候她,不能像绿椒,眼睛老?往郎君们身上瞟。

然后映竹又小声说:“三公子平素温和,很少?罚人,原是?因着在乎魏姑娘,姑娘可能对他好一些?”

嗤,魏妆听?得好好笑,他能在乎自己?

怎的重生回来一个个口风都变样了,巴着自己与谢敬彦亲昵。她当?然知道他好,只他的好与她无关罢。

遂道:“所以我敬他是?谢三哥呀。”

女子嗓音柔嫚,隐约掖藏笑讽。谢敬彦耳力好,听?得不是?滋味,拐角处回望过来。

夜风吹得魏妆薄薄的裙裳拂动,勾勒出?腰际婀媚的曲线。谢三郎隐约觉得他似要?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