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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醋起时,把他辛苦搜集到的案卷丢去火炉,害他匆忙捞出时被烫伤。乃因婢女与毒妇陶氏作梗,误使她以为那是陶氏送的画作。

甚至婢女还在战兢中坦言,魏妆从未与梁王有过?私-通,是贱婢想上位,存心在人前含糊其辞。

而北契郡王的私会,却分明是一场布置好的陷阱。谁又?能想到呢,那小了她七岁的郡王刚巧衷情于她?

谢敬彦一直却以为,起初谢府奢荣,魏妆嫁给自己尚且安分守己。当焦皇后突然故去,朝局诡谲莫测,谢府如砧板鱼肉时,她转头就投靠了梁王。

更暗地里?瞒着他持续了许久,甚至不?顾及他吏部要职的身份。

而那梁王实际早已垂涎她,到五马分尸死期临头了,都还念念不?忘她媚惑的红痣,更叫人误会加深。

却以为她不?愿再为他孕育骨肉,私下吞服避子丸。因莫须有的妒火,烧他搜集到的礼部舞弊案卷。用中馈的忙碌躲避不?见他,给他下药塞婢女……

殊不?知他曾多么奢望,能与她再有个?可爱小囡。

他以为她没有满足的时候,想要的永远从这处跃往那处。纵然他已站在位极人臣的至高?巅峰,就是不?肯转脸认真看看他。

然而,总总皆为误会。

在他印象里?的魏妆心机繁复,擅长谋算钻营,更擅不?择手段、凉情寡绝。而能力就更不?用说了,她打?理中馈四清六活、井然有序,连祖母都挑不?出甚错处。她该是个?心够狠,也够有能耐有手段的妇人。

怎能料到聪明反被聪明误,竟将个?恶婢留在身边轻信,弄得性命不?保。

婚后十三载,男人良工苦心地专注朝局,唯恐一步行差便?将谢府拖入刀山火海。本是为护全她母子无?虞,却没想到,一处后宅却藏污纳垢,容了这些不?堪。

谢敬彦痛心自责,为着对魏妆的误会,也为着自己的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他亲自扬鞭百十,剜了贱婢与毒妇口舌,丢去死牢生不?如死。又?查清那场举国?震惊的科考舞弊,了断咎由自取的陶邴钧。

这一年?里?,他沉浸在对魏妆的思眷中,反反复复。连她的寝屋都保持原样,只因生怕哪里?动了,她的气息便?随着年?月而消散。

可又?有何用,她已经故去,甚至两人连把话说清楚的机会都不?能够。

昨日?忙完朝政,辅导完谢睿功课,谢敬彦看着台架上的一枚火凤玉璧,却又?忆起了魏妆。

昔年?成亲的誓词犹记于心,“执此合璧,结发?夫妻,穀异室,死同穴,永不?辜负……”

在魏妆撒手离开的那日?,火凤玉璧竟隐隐裂开来细缝,女人殷红的血渗进了玉隙里?,谢敬彦一直没忍心涤去。他忽而沉沉睡着,仿佛过?去许久,一睁眼竟却揽着她倒在了街中央。

额上的擦伤是真切的,他竟重回到初见未娶前!

谢敬彦向来俊美清绝,但未将容貌当做一回事。并非不?知旁人对他的追崇,只谢氏肩负重责,他的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

再度年?轻十余岁的感觉,对他来说并无?多大差异。总不?过?是伏案到夜半,不?会因习惯了汤羹犒劳,而思想女人的厨艺与按揉肩脊。

他盯了眼桌面叠得整齐的六张手帕,还有小厮送来的两盒擦伤药,露出萧冷的笑弧。

前世手帕是魏妆交给自己的,为了高?嫁,少女眼中盈满羞慕,唤他一声“彦哥哥”,使他沉凛的心底抓挠。只谢敬彦中了饴淳公主?下的媚-药,看不?得她的娇妩惹艳,所以大步拂袖离开。

这一世,却是那个?贪昧阿谀的婆妇私下巴结,而魏妆却坦诚,只是用他来做备胎。

谢敬彦将膏药拂去了筐里?。

男子沏茶慢品,回顾了一番这个?时期的朝局。而后拨开长案下的一块地砖,取出一枚极小的钥匙,打?开了书柜中的暗屉。

内里?是一道明黄的卷轴,乃熙德帝留下的亲笔传位遗诏。当年?谢太傅临终前曾屏退旁人,郑重地交到谢敬彦手中的。

今上淳景帝,乃先帝仁宣帝之?子。而仁宣帝与庆王高?迥的父王高?勉,皆为熙德帝的儿子。

前世熙德帝驾崩后,朝中有传说皇位本该是传给高?勉的,但高?勉禅让给了仁宣帝。

然而事实却是,高?勉试图假造遗诏篡位,被仁宣帝及时制止了一场动乱。仁宣帝自幼生母早逝,受照拂于高?勉母妃的膝下,情同一母所生。

仁宣帝不?想要高?勉的性命,因念及风声若放出去,恐难能保高?勉周全,遂便?藏起了先皇留给自己的传位遗诏。仁宣帝对外?放话,是高?勉让位给了自己,保全了高?勉一王府安定。

朝中自此便?一直隐隐相传,说皇位本该是高?勉的,仁宣帝占着军功,而抢走了皇兄的帝位。

后来高?勉之?子庆王高?迥,在边疆那场大战中被箭射伤而死,人们便?猜测是淳景帝为了巩固皇位,及抢走庆王的未婚妻,而存心射出的暗箭。

庆王高?迥擅征战,手下有一只骑兵营,自此便?失踪了,再也不?见回中原。

可是却要问了,仁宣帝若有心取高?勉一脉的性命,早就可以“篡位谋反”而名正言顺地除之?,何必留给儿子淳景帝去处置?

等到焦皇后生下了太子高?纪,高?纪便?一直困扰于是否庆王遗腹子的蜚语之?中。

谢敬彦从太傅手里?接过?这份遗诏起,就开始命人打?听那支骑兵营的轨迹了。

前世查了几年?后,才确认那只骑兵营已化?为游散于北契的部落,时常自发?与厥国?的跖揭单于挑衅。

谢敬彦本欲将这支队伍找回,以求证当年?一事。然而绥太后的势力也在暗中周旋,致使那一支散部阵亡于一场莫名的游击中。

太子的身份便?不?得为证。

既能再活一次,谢敬彦倒不?必迂回,可直接照着后来寻出的线索,去找他们的踪迹。

昔年?仁宣帝感念高?勉母妃的抚养,始终不?允许拿出遗诏为自己正名。如今要说服朝臣们相信太子的出身,那就只能去求证,淳景帝并未射出暗箭这个?环节了。

他想了想,将卷轴搁进了暗屉中。夜已渐深,便?起身回卧房去睡觉。

卧房……已经多年?未容他就寝的某妇人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