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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十载光阴”这四个字,崔珣脸色依旧未变,漆黑双眸中连半点惊异神色都无,倒是屏风后用念力隐去身形的李楹,听到这句话时,却不由心神激荡,连护住自己身形的碧色莹光都跟着颤动起来。

灵虚山人敏锐于屋内嗅到一丝他所寻之人气息,他不动声色,又对崔珣道:“居士最近是不是在服用虎狼之药?贫道劝居士还是趁早停了为好,这虎狼之药,固然可以见效神速,但着实伤身,再不停用的话,居士所余的十载光阴,恐怕,连五载都剩不到了。”

屏风之后,李楹心神更加慌乱,护住身形的碧色莹光颤动到不成样子,足以可见主人内心的惊涛骇浪,眼瞅着她身形就要被灵虚山人发现,崔珣已直接将手腕从灵虚山人手中抽出,他淡淡道:“仙长是个道士,又不是神医,还能堪人寿数了。”

灵虚山人笑道:“贫道的医术,只怕比有些神医还高明。”

张四郎也道:“是啊,仙长治好过不少人,连我的女儿都是被仙长治好的。”

崔珣站起,言语之间已颇为不客气:“连神医都颇多欺世盗名之辈,何况一个道士,我寿数如何,我自己清楚,用不着旁人装神弄鬼,二位,请吧。”

他这几句话,已然全不给灵虚山人脸面,他是世家出身,讲究风度,以往即使与人争论,也从未这般不客气过,李楹本该发现他的异常,但她此时彷徨失措,根本没有想到这上面去,灵虚山人被下

了面子,倒也不恼,他已感受到屋内那人气息,知道她的确就在此间客舍,目的达到,他于是便起身,带着忿忿的张四郎,笑呵呵离去。

灵虚山人刚一走,李楹就迫不及待从屏风后出来,她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崔珣:“那妖道说的是真的吗?”

崔珣面色恢复平静,他道:“什么话?”

“他说你余年只有十载,是真的吗?”

崔珣道:“这是妖道为了扰你心神,故意编的,连宫中御医都没说过我余年只有十载,他怎么能那般肯定。”

崔珣这句话,倒是真的,宫中御医只隐晦说过他余年不多,并没有说只有十载,但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每逢阴雨时分,全身旧伤都疼痛不已,加上寒症入骨,无时无刻不都在受着病痛折磨,这等残躯,还能有十载光阴,都算是意外之喜了。

李楹又问:“那他说你在服用虎狼之药,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倒是让崔珣不敢回答,他避开李楹眼神,他答应过她的,不再骗她,所以他不敢说真,也不敢说假。

他这反应,让李楹愈发怀疑,李楹咬牙,上前一步,双手往他身上搜去,先是搜他腰间算袋,她在算袋里没摸到什么,然后又去搜他袖口,她捏了捏右边袖口,发现一个瓷瓶模样的东西,她抬头望了他一眼,将那玉白瓷瓶抢了出来,她拔开瓶塞,只见瓷瓶里面全是红色丹药,瓷瓶上面空了一点,显然上面的丹药都被吃完了,李楹又闻了闻那瓶红色丹药,辛烈气味扑鼻而来,李楹不可置信的举起玉白瓷瓶:“这是什么?”

崔珣垂眸,不敢回答,李楹道:“崔珣,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跟我说,这是什么?”

崔珣慢慢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如漆黑幽潭,看不出半点情绪,他张了张口,刚想回答,李楹就道:“崔珣,你想好了再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受一百笞杖那次,求我留下来时,你说的什么,你说你不会再骗我,你说没有第二次了,那我问你,这到底,是什么药?”

她提到笞杖那次,崔珣顿时张口结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李楹心中顿时了然,她苦笑:“我说你的寒症为何在长安时不见好,来这就好了,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是傻子。”

她攥着那个玉白瓷瓶,狠狠砸到地上,瓷瓶应声而碎,朱红丹药滚了一地。

崔珣愣愣看着地上的碎片,良久,他才抬起头,艰难道:“明月珠……”

“你不要喊我明月珠。”李楹讥嘲道:“我不想听。”

但崔珣仍然道:“明月珠……你听我说……”

他声音中已然带了一丝恳求,李楹捂住耳朵:“我不想听。”

她气愤瞪着崔珣:“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希望和你长长久久,但是你怎么做的?崔珣,我恨你,我不会原谅你!”

她这句话,让崔珣顿时面色惨白,她说,她恨他,她不会原谅他,他心如刀绞,似乎整个世间重新昏暗无光,他又一次陷入阿修罗道,再无仰望明月的机会。

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李楹眸中含泪,恨恨看了他一眼,就咬了咬唇,就准备离开这个房间,她再也不想见到崔珣了!

但崔珣却快步挡在她面前,他扯了扯嘴角,艰难道:“你恨我没关系,但不要误了正事。”

他道:“那些百姓还等着你去救,你是大周的公主,不值得为了我,放弃履行你公主的职责。”

他垂眸:“等救完了他们,再恨我,也不迟。”

李楹咬着牙,她瞪着崔珣,她是真的很恨他,她恨不得现在就质问他,质问到底她在他的心里算什么,质问到底他有没有一丝一毫的考虑过她,但是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

就如他所说,那些百姓,还等着她去救。

她转身,坐到桌案前,语气平静道:“你说得对,我不能为了你,放弃履行我做为一个大周公主,应尽的职责。”

她道:“你也不值得。”